我帶你去見識見識倫敦的夜晚。”
陳幸跟著他坐進了車,這天的司機是個不茍言笑的白種人,魁梧健壯,看起來不像個司機,倒像打手。陳幸饒有興致地看著車輛穿過橋,轉過街角,經過燈光熠熠的鬧市和美麗的倫敦眼,越開越偏,來到了一條老舊的街上,司機靠邊停了車。
“下車吧。”林修承對陳幸說,“你前幾天不是問我,我是做什麼的嗎?”
陳幸跟著他下車,隱隱不安,林修承走到一扇狹窄的鐵門前,抬手看了看表,按了門鈴。
不多時,有人來開了門,是個女的,小聲道:“林先生,快請進。”
這條街上的路燈昏暗,陳幸沒看清她的臉,只見前面窈窕婀娜的身影領著他們走過一條狹長的走道,陳幸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們進了一個陰暗的房間,墻壁上古舊的暗花墻紙已經剝落了,地上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幾個健壯的打手站在一邊,見林修承來了,對他身后的陳幸視而不見,向他敬道:“修爺,您來了。”
林修承微笑地對他們點點頭:“不是叫你們客氣一點嗎,怎麼弄成這樣?”
陳幸站在他后邊,探頭探腦,想看看地上那人是誰。
一個打手走過去,抓著那人的頭發把他拎起來坐在地上,那人抬起頭來,用極度憎恨的目光狠狠地盯著林修承:“雜種!”
陳幸仔細一辨認,卒然驚出一身冷汗,這個血肉狼藉的人,可不就是他前幾天在大宅里看見的林修承的二叔。
“二叔,”林修承非但不惱,還禮貌地示意人給他二叔擦擦臉,“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手底下的人不聽話,您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
“我是你二叔啊!”他二叔嘶啞地喊叫。
林修承聽著好笑:“你和人聯手要吞我碼頭上那批貨的時候,想過我是你的侄子嗎?二叔,有想法是好的,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吃得下。”
他二叔啐了一口血:“是老子技不如人,你要殺就殺,別他媽玩那些虛的。”
“陳幸。”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陳幸一跳:“啊?”
“怕嗎?”林修承詢問他。
“不怕。”陳幸回答。
林修承用下巴指指他二叔,道:“你覺得他怎麼樣?”
“不怎麼樣,”陳幸老實道,“他想賣了我。”
林修承叫人遞給他一把槍:“給你一個機會。”
他不說下去,陳幸也知道這算是什麼機會,這是一個讓林修承認可的機會,也是叫他自己踏入深淵的誘餌,開了這一槍,陳幸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陳幸拿著槍,點著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這個腦滿腸肥渾身是血的人抬起頭,也看著他,強忍著不求饒。
陳幸不惜命,他十四歲時跟人打群架,肚子上給人開了個口,血流了一地。送進醫院里,孤兒院的財務小雨姐姐在他床邊守著他,眼睛都哭腫了。
躺了兩天,陳幸總算轉醒過來,失血過多臉色慘白,她舍不得打又舍不得罵,眼淚珠子一串串掉下來,她說:“陳幸,你以后再這樣,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陳幸軟言哄了她好久,答應她以后再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她才不哭,用擔憂的目光注視著陳幸,像是根本不信他的話。
小雨姐姐沒想錯,陳幸現在要食言了。
他拿過槍,比想象中沉,陳幸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食指按在扳機上,拇指頂著柄,咬緊牙關,勉力使右手腕別再顫抖,眼看要勾起食指,林修承突然又開口了。
“算了。”他扣住陳幸的手腕,拿過他的槍,朝他二叔的頭上開了一槍。
中年人的腦漿迸在陳幸鞋子上,他穿著黑色的運動鞋,紅白相間的混濁物黏著他的鞋舌,他眼睛直勾勾盯著地上那具熱騰騰的尸體。
林修承將槍放回桌上,伸手蒙住了陳幸的眼,扳轉他的身體向門口推:“走吧,逞什麼能。”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上車,林修承扯了幾張紙巾,把陳幸的鞋面擦了擦。
他承認自己后悔將陳幸帶去見他二叔。
林修承鐵石心腸,不為生死所動,但看著陳幸用一雙少年人蒼白細長的手握住槍,手微微顫抖,就像是一個還沒有變壞時的他自己,他突然覺得自己帶陳幸過來讓他開槍的舉動很愚蠢。
他可以叫陳幸變壞,也可以不想叫陳幸變壞。林修承是操控者,而這不需要以任何事情來證明。
4.
日子照樣過著,林修承總算給了他一張信用卡和家里鑰匙,陳幸白天去語言學校上課,晚上就在外邊閑逛,林修承派的保鏢被他甩丟好幾次,卡里卻沒刷過的記錄,不知做什麼去了。
林修承聽看著陳幸的人和他提了幾次,就囑咐以后不用讓保鏢跟著了。他不殺人越貨,林修承由著他去,他要真的殺人了越貨,那……到時再議。
一個周五,陳幸一下課,接到林修承的消息,說自己在他學校門口等他。陳幸下樓就見到一臺騷包的跑車,林修承下車,幫他掀起車門。
“爸爸,車不錯,”陳幸驚嘆,把書包往后邊一人,“什麼時候給你兒子也搞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