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燁起身替他結了賬回來,和老四把老陳從座位里撈起來,出門去給老陳打車。三人離開的這幾分鐘里,楊卷也回到了他們吃飯的地方。
晚上路邊太黑,楊卷心里又惦記著賀朗生氣的事,沒有看到路邊等車的三人,就直接走進了店內。
賀朗喝得不多不少,雖然明顯有些酒勁上頭,但是腦子還是清醒的。他坐在沙發里低頭玩手機,等邵燁和老四回來。
楊卷停在他身旁的過道上,察覺到視野內光線的轉暗,賀朗從手機上抬起頭來,看清是他時,不由得詫異輕嗤道:“不是跟你的重要朋友摟摟抱抱地走了嗎?還回來干嘛?”
酒精多少有點干擾和麻痹腦子,就像現在,賀朗說話明顯變得口無遮攔起來。然而他本人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個問題,甚至還漫不經心地皺眉思考,這酒喝到嘴巴里怎麼酸酸的。
楊卷小聲辯解:“沒有摟摟抱抱,只是普通的搭肩膀。”
賀朗神情不悅地拍著桌子道:“勾肩搭背在我這里就是摟摟抱抱,別在我這里狡辯。”
“好的。”楊卷聽話地不再狡辯。
賀朗心情卻不見絲毫好轉,嘴巴里更是泛酸泛得厲害起來,他伸手去摸桌上的水壺。楊卷動作更快地拎起水壺,幫他倒了一杯水,轉而看向桌上那些并排擺放的空酒瓶。
誤以為這些都是賀朗喝掉的,楊卷有些擔心地蹙起眉來,“喝這麼多酒對身體不好。”
賀朗喝完那杯水,毫不客氣地輕嘲道:“管得倒挺寬。”
楊卷沒說話,轉頭往四周看了看,“你的朋友呢?”
賀朗原本是想說,他們很快就回來,可是話到了嘴邊,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了:“走了。”
“走了?”楊卷面露錯愕,“你一個人要怎麼回去?”
賀朗語氣不耐:“我又不是沒長腿。”
“可是你喝了酒。”楊卷說。
賀朗撐著頭抬起臉來,冷不丁地伸手將楊卷朝自己一拽。后者猝不及防,隨著他的力道坐倒在沙發邊。他單手抵在沙發里,傾身靠近楊卷,近距離地盯著他的臉看上片刻,而后輕輕瞇起眼眸,開口說話的時候,任由濃濃的酒氣噴灑在他臉上:“我沒喝醉。”
楊卷緊張的面部表情忽然就松弛下來,記憶中對方多次避開和他肢體接觸的畫面涌現心頭,賀朗清醒的時候,絕對不會主動和他靠得這樣近。
“你喝醉了。”他輕聲提醒。
賀朗煩躁難耐地反駁:“我沒喝醉。”
楊卷站起來道:“我送你回宿舍。”
他伸出手抱住賀朗的手臂,將賀朗從沙發里扶起來。屬于他的溫度過渡到賀朗的皮膚表層,身體感知到他柔軟干燥的掌心,賀朗臉上的情緒詭異般地平靜了下來,
楊卷拖著他的手臂,扶著個頭比自己高的賀朗往店外走。
站在店外觀察的邵燁和老四側身拐進旁邊的奶茶店內。
兩人出了湘菜館,朝學校的方向走。沒走出多遠,路過一道窄巷子,路旁有個女孩在和男朋友打電話,抱怨男朋友晚上放她鴿子。
聽到她的說話的內容,賀朗忽然停下腳步來,不再往前走了。
楊卷也只能跟著停下來,轉頭疑惑地問他:“怎麼了?”
賀朗不由分說地將自己的手臂抽出來,“什麼怎麼了?”他沉聲提醒楊卷,“今天晚上你放我鴿子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
楊卷老老實實地向他認錯:“對不起,我會補償你的。”
“補償?”賀朗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不為所動,“你要怎麼補償?”
楊卷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到什麼好的彌補方法,最后試探性地問道:“我再請你吃一次飯?”
“又是吃飯。”賀朗拉下臉來,語氣里含著少許的慍意,“我看上去像那麼缺飯吃的人嗎?”
楊卷有些為難地嘟囔:“可是我也不知道,你缺什麼東西。”
賀朗聞言,凝神陷入思考中。半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什麼東西都不缺,便板著臉不說話,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兀自生起悶氣來。
楊卷想起念本科的時候,隔壁寢室的男生相互之間打賭時,經常以洗衣服洗襪子作為賭注,隨即猶豫著提出:“我給你洗一個月的衣服?”
賀朗想也不想地擰眉否決:“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男生之間不是經常這樣打賭嗎?”楊卷小聲嘀咕。
話未落音,賀朗的臉色就先黑了下來,“你還給別人洗過衣服?”
“沒有,沒有洗過。”楊卷連忙搖頭否認,末了又主動詢問,“那我給你送一個月的早餐?”
賀朗不冷不熱地扯開唇角,“怎麼送?每天早上送到我上課的教室?早上沒課的時候,就送到我寢室去?”
“可以。”楊卷語速很快地答應下來,“你能不能發一份你們的課表給我?”
有老陳的結論在先,此時此刻賀朗對他說的話尤其敏感,他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睛,心底那尾魚又開始咕嚕咕嚕地吐起泡泡來,“要我的課表干嘛?”
不是讓他把早餐送去上課的教室里嗎?楊卷被他問得神色茫然,“我——”
賀朗將他扯到巷子里的墻邊,借著巷口透入的淺淺光線,神色不明地垂下頭來看他,“還答應給我送一個月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