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游戲中恢復了單身狀態,每天叫人推副本打競技場,偶爾遇見腆著臉貼上來的女玩家,罵起人來絲毫不憐香惜玉。
這一切看起來,仿佛都和楊卷出現前的日子沒什麼兩樣。
但是楊卷的消失,卻沒有帶走留在他生活中隨處可見的那些痕跡。
時不時會有村里不通網的玩家湊上來問他,海誓山盟的項鏈還收不收。整理大號上的倉庫時,也會突然發現一直沒有送出去的秋水大全套。路過自己曾經買裙子的實體店,看見擺在櫥窗里標有“上新”字樣的裙子,會下意識地打量裙子的尺碼。
賀朗為此感到煩不勝煩。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八月底開學以后,他收到了楊卷幾十天前寄還給他的那箱裙子,還有一件從未聽對方提起過的新t恤。
賀朗不缺買裙子的這點錢,也從沒在意過對方還不還裙子這件事,收到裙子以后,他轉頭就隨手塞進車子的后備箱內,打算下次送給賀家的小表妹。
至于那件t恤,賀朗看都沒看一眼,徑直把它和衣柜里阿迪達斯的外套打包起來,準備拿到樓下去丟掉。
他出門去丟衣服的時候,恰巧遇見隔壁寢室的人也在垃圾站前丟鞋子。
垃圾站前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大多是學生們的生活用品。賀朗面無表情地看向垃圾站,在心中罵了句臟話。
就在三天以前,所有人都收到了學校下發的通知。從本學期開始,整個理工學院都要集體搬遷到老校區去。
住隔壁的人丟完鞋子轉身,熱情地跟他打招呼:“朗哥也來丟垃圾?”
賀朗嗯了一聲。
對方低頭往他拎在手中的袋子里看,“朗哥丟什麼呢?”
賀朗簡短道:“衣服。”
問話的人頓了頓,主動提議道:“衣服褲子可以投到舊衣服的募捐箱里去。要不你把這些衣服給我,下次我帶過去捐掉?”
賀朗不怎麼在意地點點頭,將裝衣服的袋子隔空拋給他,離開前撂下話道:“那就謝了。”
說到要搬校區,怨氣最大的還屬邵燁,他這戀愛沒談兩個月,就即將演變成異校戀。用邵燁的話來說,有時間談異校戀,還不如在游戲里找人網戀。
他們搬去老校區沒多久,邵燁就和美院的那個女孩子吹了。但是他動作很快,又馬不停蹄地在聯誼會上物色了新的獵物。
說到換校區后的聯誼會,不止邵燁他們班和老校區的學妹有聯誼。賀朗班上的人也在國慶以前,就馬不停蹄地聯系了大二的班級。
賀朗作為他們班上的門面和招牌,每次舉行聯誼會,即便賀朗興致缺缺,班長和副班長也必定會死乞白賴地纏著他,說服他去參加。
這一次也同樣不例外。
賀朗答應了。
但直到聯誼的當晚,進入學校附近的出租用來聚會的小別墅后,他才從班長口中得知,聯誼對象是大二園林專業的學生。
賀朗當時就坐在吧臺前,手中握著一罐啤酒,偶爾會喝兩口。聽到“園林”這兩個字時,他握住啤酒的五根手指驟然往里收緊,回過神來的時候,易拉罐甚至已經被他捏出了輕微的凹陷。
他重重地放下手里那灌酒,擰起眉頭冷聲詢問:“園林?”
班長小心翼翼地看他臉色,“對,園林。考慮到我們班上還有女生,所以只能選這種男女混合的專業班級。”他的聲音漸漸沒了底氣,“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賀朗重新握住那罐啤酒,面露譏諷,“好得很。”
聯誼的班級稍稍遲到了幾分鐘,開放式的吧臺恰巧能夠看到通往玄關的那條路。園林班那些學生脫鞋進屋的時候,賀朗視線銳利而沉郁地掃過每個男生的臉——
沒有發現自己想找的人,他緩緩收回自己的目光。
下一秒,余光卻不經意間掃過從自己身側經過的男生背影,個子不算很高,一頭短短的卷發十分醒目。
賀朗手伸得比腦子快,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表情很兇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臂。
卷發男生錯愕回頭,對上他微慍的目光時嚇一跳,結結巴巴地開口喊:“學、學長,有事嗎?”
賀朗面色輕滯,繼而不著痕跡地收起自己臉上的情緒,頓了兩秒,語氣平平地問:“你們班的人都已經來了?”
“來了。”男生如實答。
賀朗眉頭緊緊地皺起來,“你們專業有幾個班?”
男生道:“三個。”
“其他兩個班的人你都認識?”賀朗問完,又冷淡補充,“我指的男生。”
“認識,”對方趕緊接話,“平常有公共大課都會一起上。男生就更不用說了,因為人數比較少,三個班都是排的混寢。”
賀朗點點頭,“你們專業,”他頓了頓,回憶起那天在飯卡上看到的名字,嗓音不自覺地沉了下去,“有沒有一個叫卓瀾的人?”
男生愣住,然后很篤定地搖頭,“沒有。”
“沒有?”賀朗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起來,“你確定沒有?”
男生聞言,又謹慎不已地回憶兩遍,而后張口道:“我確定沒有。”
賀朗的瞳孔里噌地竄起不小的怒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