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老校區的三食堂,和羊毛卷五官相似的臉。
他知道羊毛卷經常會來三食堂吃飯,也知道每個人妝前和妝后會有不同。再加上昨晚在游戲里,羊毛卷忽然提出的問題,到底是無心之說,還是有意地在試探他。
網游里裝女玩家的人妖太多,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自然就會牽扯出那些被他下意識忽略的細節來。
為什麼語音和視頻可以打,電話卻不可以打?那晚出現在宿舍里的男生聲音,真的是羊毛卷哥哥嗎?幫派里的線下聚會沒有參加,是真的有事嗎?
賀朗收回散漫延伸的思緒。
女孩子嘰嘰喳喳的笑鬧聲驟然止住,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楊卷,后者卻只望著賀朗,在眾人目光灼灼的注視下,緊張不已地開口:"我有話想跟你說。"
賀朗坐著沒動,"你說。"
楊卷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指尖,來回不安地摩挲,"你能不能跟我過來一下?"
問這話的時候,他的兩只耳朵都有點紅。
其他人理所當然地誤解為,他對賀朗一見鐘情,打算向賀朗告白,不由得露出微妙八卦的笑意來。只有留意過楊卷長相的邵燁,微微皺起眉來,覺得這事兒大概沒那麼簡單。
好似沒有看到他染上紅意的耳朵,賀朗面色如常地放下筷子起身,徑直張口問道:"去哪里?"
楊卷帶他走側面的小門離開食堂。
從三食堂出來往左邊走,大約幾百米開外的地方,是學校已經廢棄掉的舊公共澡堂。他把賀朗帶到了舊澡堂后面的無人小路上。
賀朗停下腳步,雙手抱臂站在墻邊樹下,擰著眉頭打量他,"你要跟我說什麼?"
楊卷局促不安地垂著頭,沉默地盯著地面搖曳的樹影看。
三伏天里滾燙的熱風從面上拂過,賀朗不知道怎麼的,心中也跟著逐漸躁動不耐起來。明明坐在食堂里吃飯的時候,還惦記著要弄清楚他身高的事,可真正走到了無人的地方,他又潛意識里對這件事生出了幾分逃避。
意識到這點的賀朗愈發煩躁起來,甚至當場就想掉頭走人,不太想聽他說那些話。即使賀朗壓根就不知道,他要對自己說什麼。
他朝旁邊的空地邁出一步。
這一步仿佛不僅僅是邁在地上,更像是直接踩在了楊卷焦灼打鼓的心里。他猶如驚弓之鳥那般,神色倉皇而羞愧地抬起漲紅的臉來,語氣喃喃著道:"對不起。"
賀朗臉上的表情微微凝滯。
明明他這話來得沒頭沒尾,明明他和羊毛卷有不同的地方,明明還只是心中存疑,并沒有足夠的證據來確認,可偏偏這句道歉的話,賀朗幾乎是瞬間就聽懂了。
這個和羊毛卷外貌相似的男生在向他道歉,明明賀朗和他是第一次見,他卻認識自己。
賀朗潛意識里仍舊是不愿意相信,嗓音也不虞地沉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對不起,"楊卷嘗試著抬起眼睛來直視他,觸及他沉郁目光的那一刻,如同本能地規避危險那般,他又狼狽不堪地錯開視線,強迫自己加大嗓音,努力維持自己隨時都能支離破碎的鎮定,"對不起,"他第三遍重復,"我騙了你。
"
賀朗面色陰沉,心中那些毫無根據的猜想,通通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他卻仍像是不想面對般,強壓心中的怒火,漆黑的眼眸緊緊盯在他的臉上,一字一頓地質問:"你騙我什麼了?"
"我騙你羊毛卷是個女孩子。"楊卷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聽到自己嘴巴機械而反復地張合,吐出那些打過很多遍腹稿的話來,"我騙你跟我網戀,我用變聲器騙了你,還用照片和視頻騙了你。"
眼看對方的臉色越來越差,眼中甚至已經燃起了明顯的怒意,楊卷嘴唇輕輕抖了抖,臉色已經不似先前那樣羞愧發紅,反而漸漸有了變白的趨勢。
但他還是頂著對方的怒火,堅持說了下去:"你買的耳機和裙子,我下午就寄回給你。如果裙子已經不能退了,我愿意償還所有買裙子的錢,但是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因為我現在沒有那麼多錢。你在游戲里給我送的東西,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也愿意折算成人民幣還給你。真的很對不起,但我不是故——"
剩下的話沒來得及說完,他的后背就受外力所驅使,重重撞上了身后的墻。夏天的衣服布料輕薄,墻壁也不是平整光滑的類型,背脊隔著衣服在粗糲的墻面上摩擦,立馬就傳來了清晰的痛感。
賀朗雙手還按在他肩頭沒有松開,將他壓在墻邊動彈不得,瞳孔里搖曳著高高竄起的怒火,咬牙切齒地開口:“你他媽耍我?!”
楊卷怔怔地回過神來,輕聲囁嚅道:“我不是故意的。”
可賀朗哪里管他是不是故意,楊卷的行為已經對他造成很深的傷害。
直到這個時候,楊卷仍是眼神躲閃,至始至終都沒有直視過他。
賀朗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的力道將他下巴兩側的肉按得微微凹陷,楊卷吃痛地蹙起眉來,卻始終一聲未吭,任由他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