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感受著熱流自手傳入四肢百骸,葉欽舔了舔嘴唇,鼓足勇氣道:“那你笑一笑,好不好?”
這回沒等多久,程非池沉聲答道:“好。”
聲音依舊落在頭頂,葉欽看不到他的神情,不知道他到底笑了沒有,卻能聽見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一如六年前在那個黑暗逼仄的修車鋪,握住他的手將紙星星塞到他手心里的少年,也是帶著這樣的心跳,一下一下,一步一步,從容不迫地走進他的世界里。
而后成為他的全世界。
第七十五章
所幸檢查結果顯示骨頭沒什麼問題,葉欽頓時有了底氣,挺直腰板道:“我就說沒事,我骨頭硬著呢。”
程非池沒有發表意見,倒是醫生聽了直哼哼,邊寫病歷邊提醒他:“是鋼板夠硬,不然你幾條腿都不夠摔的。”
許是精神放松的原因,回去的出租車上葉欽歪在后座睡著了。短暫的十幾分鐘里還做了個夢,夢里的程非池破天荒地離他很近,在他伸手就能觸及的地方,嘴角噙著一抹淺笑,弧度是他最熟悉的溫柔。
醒來后對上中程非池波瀾不驚的臉,美夢破碎談不上,被拉回現實中的失落感不可避免有那麼一點。想來剛才在醫院,程非池是看他可憐才應了他的話,這叫趁人之危,算不得數。
即便這麼想,葉欽仍是備受鼓舞,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活潑起來,或者說是亢奮,從小區門口到樓洞前兩三百米的路一口氣蹦到頭,上臺階也沒要程非池扶,一路蹦到電梯里。
同乘的一對老夫妻看得提心吊膽,對他身邊的程非池道:“小伙子還是扶一下你弟弟吧,這太危險了。
”
程非池從善如流地應了,伸手去扶。
葉欽聽到“弟弟”倆字就慌,被扶著反而沒有自己跳來得穩當了,進到屋里就掙開程非池的手,笑嘻嘻道:“麻煩啦。”
兩人沒有血緣關系,五官沒有相似之處,氣質也是南轅北轍,可不知為何總有人把他們看做兄弟。當年還能以兩人關系親密作為解釋,現如今還能誤認就讓人有些費解了。
程非池不可能對從前的事毫無芥蒂,是以葉欽幾次喊哥哥都沒敢當著面。
他也不想這樣畏首畏尾,他也想大膽熱烈,可他擔心如果不深思熟慮再行動,程非池說不定又會生他的氣,就像剛才去醫院之前那樣。
進屋后剛把水燒上,程非池說要出去一趟。
葉欽知道他要去買菜,拿起拐杖道:“我跟你一起去。”
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程非池以走夜路不安全為由讓他留在家里。
門“砰”地一聲在眼前關上,下一秒葉欽就一躍而起,蹦進臥室把散在桌上的星星收攏放在罐子里,罐子放到上鋪,接著拿來一條毯子把玻璃罐連同樂高一起蓋上。
來回換了三個角度確定看不到毯子下面的東西,葉欽拍手撣灰大功告成。
既不想賣慘博取同情,這些東西就暫時不能讓程非池看到,他想像從前那樣憑本事爭取。
……雖然從前那些小打小鬧也算不上什麼真本事。
首先,不能讓程非池再為他忙前忙后。
葉欽把圍裙系上,把冰箱里剩下的食材拿出來,洗洗切切湊了一份蔬菜雜燴,鍋里倒上油剛要下鍋,外頭有人敲門。
葉欽以為程非池回來了,沒多想就開了門,誰知站在門口的是住在樓下的房東。
刻薄的中年男人每次來都吹胡子瞪眼,好像有生不完的氣,這回見到葉欽瘸了腿,第一句話便是:“怪不得這幾天耳邊咚咚咚響個不停,敢情是你拿拐棍兒在敲。”
葉欽道:“在屋里我沒用過拐杖,出門才用。”
房東翻白眼:“那就是你到處蹦跶的聲音,白天夜里沒完沒了,做夢都能聽見,吵得我血壓都升高了。”
靜養期間葉欽謹遵醫囑,大部分時間都坐著或者躺著,微信運動每天不到五十步,不知道房東是如何聽到做夢都忘不了的。
可畢竟租著人家的房子,葉欽收斂脾氣沒跟他抬杠,退讓道:“那以后我慢慢的,盡量聲音小一點。”
房東哼了一聲,又拿群租是違法的、他心眼好才讓他們好幾個人一起住、被抓到是要罰款的、他冒了好大的險……如此等等念叨一通,最后總結為一句話:下個月漲房租。
這間公寓的房租起先是公司付的,組合單飛后搬出去兩個人,剩下的幾個也不常住,房租就由他們三個協商分配,共同承擔。
原本沒什麼,住學校宿舍尚且要給住宿費,何況已經走上社會。可這個房東見他們幾個年輕好糊弄,今年已經漲了兩次房租了,這會兒又用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無非看他們在這兒住慣了不想重新找房子,未免欺人太甚。
葉欽沒法再忍了,扭頭指著客廳里靠墻擺著的幾個木箱子:“您這兒一口一個違法、風險大,請問在漲房租之前,是不是該先把這屋里您堆放的東西先清出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房東道,“我的房子我不能放點東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