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經過一個月的朝夕相處,他才慢慢體會到,程非池是真的很在意這件禮物,每次打掃屋子都會順便把這玻璃罐擦得锃亮,陽光照在上面能折射出絢爛的光。
有一回葉欽躺在床上看他擦罐子,嫌棄道:“這破玩意兒造型也太丑了,學校門口小賣部果然沒好貨。上回我在時代廣場禮品店里看到一個藍寶石的,里頭自帶做好的星星,可漂亮了,買回來把這個換掉,擺在屋里也好看。”
程非池當時是什麼反應呢?
他搖搖頭,笑著說:“我就要這個。”
如今,這個在葉欽眼里既不值錢又破爛的玻璃罐子依舊光可鑒人,里頭卻只剩一顆星星了,其他的都被拆開,整齊地堆放在桌子一角。
葉欽呆呆看著,手伸過去的時候還遲疑了一下。把那堆紙條拿在手上的時候,才發現曾經看上去很大一捧的星星,原來只有這麼少,這麼輕。
他一張張翻看,上面寫著同樣一句話——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都是他親手寫的,寫的時候要麼在課上混時間,要麼在家里打瞌睡,沒有一句是走心的。可是后來,程非池拿著其中一張找到他,珍而重之地塞回他手心里,對他說:“好。”
葉欽知道留在罐子里沒有被拆開的那顆寫著什麼了。
他的手無端地發軟,罐子都拿不穩,抖抖索索中,看見瓶底的星星一角沾了古怪的顏色,打開燈倒出來看,暗紅色的,摳不掉,是血漬。
瞳孔倏地收緊,心臟像被狠狠攥了一下,葉欽放下東西,扭頭向客廳跑去。
樓道里的聲控燈因為他劇烈的動作應聲而亮,可是外面比里面更加安靜,目所能及的除了緊閉的樓道安全窗、顯示電梯停在1樓的液晶屏,其他什麼沒有。
葉欽慌了神,門也不關就追了出去。
一分鐘前,他還一點都不著急。他以為程非池會像從前那樣站在門口等他消氣,他以為一開門就能撲到那個溫暖的懷抱里,想抱多久,想停留多久都可以。
等待電梯下降的時候,他還是懷揣著希望的。他認為程非池一定沒有走遠,從前在雨中兩個小時都等了,被他趕出去都等了,沒道理十幾分鐘等不住。
電梯門一開,葉欽就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沿著小路往小區門口的方向跑。
冬日的夜里沒人在樓下閑逛,整條路只剩下幾盞孤零零的路燈,將幽暗死寂的光投在地面上。
即便這樣,葉欽還是覺得程非池就在前面,扯開嗓子喊他的名字,邊跑邊摸口袋里的手機,想給程非池打電話讓他別走,讓他等等自己。
顧著看手機沒注意腳下,步子邁得太急,左腳踩了右腳的鞋帶,身體重心前傾,猛地摔趴在地,膝蓋和手掌重重磕在水泥路面上,和脫手飛出去的手機同時發出悶重的聲響。
痛感從四肢直竄腦門,怕疼如葉欽幾乎立刻飚出眼淚。他咬牙站起來,用手背胡亂抹了一下即將溢出眼眶的淚,生怕被擋了視線。
他仰起頭沖前面喊:“程非池,你給我站住!”
回應他的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
拖著摔麻木了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嘴唇被寒風吹得發白,細看還在隨著呼吸簌簌發顫。
“哥哥……”葉欽對著空氣喚了一聲,怕程非池聽不見,拔高音量又喊了一聲,“你在哪兒啊,哥哥。
”
聲音像含了砂礫,斷續而沙啞,哽咽到說不出別的話。
而那個幫他系鞋帶,笑著對他說“有我在”的人,再也沒有折返回來看他一眼。
晚上九點多,周封從電梯里走出來,抬頭看見門口的一團黑影,嚇得差點把手上的東西扔地上。
走近了發現是葉欽蹲在那兒,大松一口氣:“阿欽你給學霸過生日也不用這樣吧,這不是驚喜是驚嚇了好嗎?”
他把一只手上的東西騰到另一只手上,去扶葉欽:“快快快把門打開,先進去再說。”
葉欽賴著不動,好半天才說:“沒帶鑰匙。”
“……我去。”周封無語,只好把手上的東西放下,跟他一塊兒蹲著,“學霸有鑰匙吧?我好人做到底,把你倆送入洞房再走。”
蹲了一會兒,見葉欽不跟他說話,連感謝他大晚上東奔西跑幫他買東西的意思都沒有,頓覺無趣,扒拉著地上擺著的兩個紙袋看:“這蛋糕可是現做的,我親眼看師傅塞了滿滿的水果和巧克力……戒指是在城東的商場買的,時代廣場那家居然斷貨了你敢信?可能因為后天情人節了,嚇得我趕緊給圓圓也……你干嘛去?”
葉欽不知想起什麼,突然站了起來,打開手機電筒,躬身在樓道里到處找什麼東西。周封湊上來想幫他,問他找什麼,他也不說,只顧自己找。
所幸樓道地面平滑,在靠窗的角落里找到那枚戒指,葉欽放在手心里吹了吹,然后去拿新買的戒指。
“欸?這只戒指是那只戒指?不是已經扔掉了嗎?”
葉欽沒理會周封的疑問,把放在地上的袋子里的小盒子拿出來,小心地打開,里面是同款戒指,寬版,也是一顆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