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非池覺得頭有點疼,問:“你到底想干什麼?”
葉欽終于等到這句話,嘴里咬著的排骨吧嗒掉在地上,眉飛色舞道:“追你啊。”
九點半下晚自習,程非池被騎著自行車的葉欽追了一路。
經過在修理的那條路時,葉欽的狀態簡直可以用得意忘形來形容,邊踩車邊說:“上回我在這兒被交警攔了,這回他可攔不了我。”
說著還回頭給站崗的交警做了個鬼臉,硬氣得完全不像擰不開瓶蓋的人。
幸好沒送到家門口,遠遠看見玉林小區的門派,葉欽便自覺止步,揮揮手走了。
程非池扛著自行車走進黑壓壓的樓道,二樓的李爺爺打開門,一束光照在樓梯上。
“小池回來啦。”
“欸,爺爺您進去吧,外面冷,我看得見路。”
李爺爺笑得慈祥:“沒事,我正好有話跟你說。”
回到家里,程非池還在思考李爺爺剛才說的話。他說最近有個年輕人在這附近徘徊,問路的時候還指著3號樓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姓程的女人。
李爺爺機敏謹慎,當時裝糊涂說不知道,他猜那年輕人可能還會來,提醒程非池和家里的母親注意安全。
程非池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個男人,或許是他派來的手下也說不定。
去年夏天,那男人第一次上門被他趕出去后,就經常趁他不在家的時候過來,若不是確定他不會傷害母親,程非池寧愿繼續休學在家,也不讓他跨進門一步。
可是近來程欣對那男人的態度出現明顯的軟化跡象。
這個家里一直都只有他們母子倆,再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程非池記得程欣年輕時便清高孤傲,曾拖著病體說過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從前哪怕不慎讓那男人進了門,也不會接受他送來的任何東西。
。
程非池看著眼書桌上擺著的精致手表,藏在心底的不安又跑出來興風作浪,攪得他心神不寧。
把那手表連包裝帶盒子扔進垃圾桶的時候,程欣勸他:“這東西平時也用不上,留著就留著吧。”
程非池聽母親的話,把盒子從垃圾桶里撿回來,放在桌上。走到房間門口,忽然又轉身折返回來:“下次,我是不是該叫他‘爸爸’了?”
帶有質問意味的話讓程欣有一瞬的慌亂,只短短一瞬便恢復如常,快到程非池以為自己眼花看錯。
她像從前教導程非池要獨立、要有責任心時一樣,面目平淡地說:“媽媽不會害你,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明白了。”
或許年少總是輕狂傲慢,程非池覺得自己懂的夠多了。周圍這個年紀的人大多還在父母懷里撒嬌耍鬧的時候,他已經參透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冷靜透徹地將自己未來要走的路安排妥當,并每天督促自己嚴格執行,不允許出現絲毫偏差。
然而世事無常,總會有不可控的因素阻礙他前行的路。比如師大附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同性戀事件,比如天天在他跟前活蹦亂跳的某個人。
葉欽說到做到,把“追”字發揮到了極致,但凡程非池人在學校,他都能見縫插針地在周圍徘徊不休,仿佛在程非池身上安了追蹤器。
起先以為他三分鐘熱度,貼幾天冷屁股就會覺得沒勁了,一晃大半個月過去,他還在不知疲倦地追。
11月將要過去的時候,程非池在六中附近的商業街里找到一個九點半到十二點的傳菜崗位,他跟老師打了申請,說家里母親需要照顧,每天早退一刻鐘,到地方剛好可以開始工作。
因此葉欽連續好幾個晚上沒在后門抓到程非池。
葉欽有點急躁,粉毛衣他穿了,殘廢他也裝了,程非池還是不冷不熱,對他最大的反應就是扯著嘴角笑一下,像個看猴戲好不容易被逗樂的觀眾。
葉欽感覺受到莫大的侮辱,在靶子上寫下“程非池”三個字,回到墻那頭冷眼擲鏢,嗖嗖嗖三根過去,一根扎一個字剛剛好。
“你們說,這家伙除了是個同性戀,就沒有別的什麼可攻陷的弱點?” 周封急欽哥之所急,若有所思道, “除了窮,好像就沒有了吧?”
葉欽心道當然有啊,他還是個私生子呢。
“除了窮沒有其他弱點?”趙躍譏誚道,“窮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含著金湯匙長大的葉欽深以為然。沒有錢可怎麼過啊?在學校吃著開水泡飯,下課之后到處打工?
對了,打工。
葉欽偶然間尋到新的突破點,重振旗鼓,花兩天時間摸清了程非池晚自習早退后的去向,晚上踩著單車摸到大排檔,坐在離程非池最近的座位上抱著PSV打游戲。
偶爾還會甩個兩百塊錢給老板,買傳菜小弟半個小時,讓他陪自己聊聊天,順便讓他把作業拿出來給自己抄一抄。
關于“你到底想干什麼”這個問題,程非池已經懶得再開口問了。葉欽還試圖用雙倍薪水讓他從了他,程非池聽到這樣的話就擰眉不語,抗拒都寫在臉上。
葉欽想了想,覺得這麼干確實有點傷男人的面子,整得跟包養似的,就把這事擱淺了沒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