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表演課老師的這些話,邵司至今都沒能忘記。
……那是他大學的噩夢。
邵司能憑著演技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除了天賦,很大程度上來說要歸功于這位老師。
除了讓他讀很多書,安排的課堂訓練也都特別可怕。
有次,從上課到下課,這老師全程沒有說一句話,大家不明所以地坐在下面。結果快要下課的時候, 他一個個點名提問,頭一個就是邵司。
“不要緊張, 我統共就問你一個問題。課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你旁邊這個同學出去接了一通電話,通過他后半節課的表現, 你覺得這通電話來自誰、講了什麼內容?”
“……”
結果那堂課,全班都被他記了曠課。
此時,邵司盯著周衛平的臉,觀察他不自覺時候做出的小動作,眼神、表情、說話的語調,甚至是說話停頓的間隔。
面對葉瑄的問題,周衛平愣了一會兒,似乎是不太懂她為什麼會提這個問題:“周……建邦?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他在說謊。
邵司對這個結論,有五成把握。
“瞳孔放大一秒,手不自覺曲起,說話語調不大自然。”顧延舟說話的時候,由于角落空間狹小,所以熱氣悉數噴在了邵司耳垂上。
邵司忍著不去在意耳垂上的溫度,接過話道:“最重要的是,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他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他們是看出來了,然而就站在周衛平跟前的葉瑄完全沒有發現。
她又盯了周衛平半響,目光從他那張日益松弛的臉上挪開,落在面前那件煙灰色針織毛衣上。
“……抱歉,我可能是記錯了。”葉瑄微微彎腰。
周衛平:“沒事,不過姑娘,你要找的周建邦是誰?跟我說說,沒準我還能夠幫到你些什麼。”
“沒什麼。”葉瑄說著往后退兩步,“只是因為……因為我,我之前在雜志上看到過一篇文稿,很喜歡,覺得很像您寫的……所以想問問,抱歉,打擾您了。”
葉瑄說完扭頭便跑了。
一個猜測,剛才邵司只有五成把握,剩下的五成,要看葉瑄走之后,他又會流露出什麼表情。
因為往往在這個時候,人才會展現真實的自己。
.
飯局結束得很快,因為明天還有工作,哪怕歐導抱著酒瓶子大著舌頭喊:“都別走啊——繼續喝,來來來,老周,你坐下,我們再碰幾杯。”
周衛平撇開他的手,拿起外套,無奈笑道:“多大人了,還是那麼沒定性,你們待會兒扶著點他,我就先走了。”
“結了婚的人就是……了不起,”歐導站起身來,晃蕩著說,“不像,我這個老光棍……老光棍!”
大家走的走,散的散,不多時已經走光了大半。
李光宗帶著邵司也去跟歐導說聲拜拜,邵司正轉身要走,冷不防衣擺被歐導一把扯住。
邵司一邊想把衣服拽回來,一邊道:“歐導,您喝醉了……”
“我沒醉!我是個老光棍!”歐導說著竟然哭了起來,“我也想有個家……曾經有個漂亮的女孩站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那年我十四她十三,花一樣的年紀……”
邵司:“……”
什麼花不花的邵司不知道,他只知道酒鬼死纏爛打的功力不容小覷。
邵司:“您真的喝醉了,這樣吧您車停在哪?我送您過去。”
歐導:“你知道嗎?每次考試,我都會借給她抄,我以為她也是喜歡我的,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我最純真的感情都放在了她身上……嗝。
”
李光宗和邵司怎麼扯都扯不開他,歐導完全化身狗皮膏藥,不聽他講青春時代的那一百件小事,他就又哭又鬧還要爬桌子。
陳陽本來走了,轉身回來取東西,就看到包間里怎麼慘不忍睹的一幕。
他頓時愣在原地:“這是干什麼呢?”
邵司沒空管是誰進來了,他正一心一意地應付歐導,為了讓歐導別再抱著李光宗大腿不放,激道:“喝醉了只會喊她名字算什麼,直接開車過去,當著她面告訴她。”
歐導哪怕醉了,仍有一絲理智,眼神迷茫中突然閃過幾分堅定:“可她已經結婚了!”
“‘……”
愛誰誰吧,老子不想管了。
邵司示意李光宗跟他一起,直接把歐導扛到車庫去。
李光宗:“這……不好吧?”
邵司扯過邊上的紙巾擦手:“能夠用暴力解決的問題,為什麼要浪費口舌。把他搬起來,你扛這頭,我弄那頭。”
最后歐導跟頭死豬一樣,在陳陽瞠目結舌的眼神下被兩人齊心協力地搬了出去。
邵司經過陳陽身邊的時候‘噓’了一聲:“明天歐導估計想不起來這事兒了,就算想起來,你別說漏嘴……我們統一一下口徑,他喝醉之后就睡著了,ok?”
最后陳陽拿了東西回到保姆車上,和顧延舟聊起這個“統一口徑”的事兒。
顧延舟手搭在車窗邊上,低下頭笑了一聲:“喝醉之后就睡著了?真敢編。”
“沒想到邵司還挺活潑,一直覺得他冷冷清清的。”陳陽說完,又道,“聽說他晚上要直播睡覺?微博上鬧了一整天了。”
顧延舟低著頭擺弄手機,沒有說話。
手機屏幕上,是空蕩蕩地、只存著一個聯系人的微信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