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喝點水?”顧硯又問他。沈棲緩慢地眨了兩下眼,遲鈍地分辨出這句話的意思,訥訥地說,“要。”
顧硯便幫他把病床搖起來,又在他后腰上墊了個枕頭,好讓他坐得舒服些。
然后拿起床頭柜下的暖水瓶,接了杯熱水,吹了一會兒,嘗了一小口、確保水溫適度,這才喂過去:“喝吧。”
他這套動作做起來太自然了,就好像他們還是關系親密的愛人,沈棲因此更加懷疑這是自己做的一個夢,否則怎麼可能呢,他們早就回了A市,這個人怎麼可能還會對他這樣好啊。
不是應該慶幸終于可以甩下他這個包袱,然后把他丟給他爸他媽,或者丟給唐衍,給誰都好,總之不會再管他。
溫熱的水被很小心的喂進他嘴里,滋潤過喉嚨又熨帖了腸胃,半杯熱水下肚,沈棲慢慢緩過神來,確定自己這會兒真真切切是醒著的,這不是夢。
可他還是不敢相信,反手握住顧硯的手腕,目光凝視著對方。他想把這個溫柔的顧硯留住,夢也罷、現實也好,能多留一刻也是好的。
——他們已經回到A市,他的夢就要碎了。
“怎麼了,不喝了?”顧硯卻以為他不想再喝水,作勢要抽手將水杯放下。沈棲卻握得更緊。
顧硯于是又問了一遍:“怎麼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沈棲不可能讓他走,他生怕自己一松手,這樣的顧硯就會消失不見。“顧硯,你是真的麼?”
他這個狀態實在很難讓人放心,顧硯擰著眉將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問他:“沈棲,你冷靜點,告訴我哪里不舒服?”
“我沒有不舒服。”沈棲搖著頭,“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見顧硯要起身,他跟著撲過去,想要拉住對方不讓走,顧硯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臉色瞬間冷了下去:“你別動!我不走!”
兩人目光相觸,沈棲的瞳孔劇烈顫動,雙手仍緊握著顧硯的手,抓得他手背上道道紅痕。
顧硯終于能猜到他在恐懼些什麼,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動作很輕地把人摁回床上,蓋好被子:
“我不走,你的腿二次受傷,昨天半夜才重新做過手術,如果不想以后變成個瘸子,就別亂動。”
話說得很不客氣,關切意味卻一點沒少。沈棲能聽出來,便真的沒再亂動,只是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人看。
顧硯被他看得不自在,拿空著的那只手掌蓋在他眼睛上,隔絕了這道視線:“再睡一會兒,伯父伯母在過來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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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算是過渡,交代下小顧的心理活動,明天重圓~
第94章
沈棲本來已經下意識閉眼,聞言又猛地睜開,眼睫在顧硯掌心急速顫動,他有些急切地松開握在掌心的左手腕,改為去抓覆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掌:“我爸媽——”
他這時候才后知后覺想起自己這回跑醫院來的原因,昨晚又和老爸老媽鬧了不痛快,然后他被輪椅砸了腿。
后來顧硯來了,背著他下樓,他那時已經痛迷糊了,像今天這樣無法確定那是夢還是現實,好像還朝顧硯喊了疼……
再后來他就痛暈過去了,之后的檢查、手術,都全無印象。
所以老爸老媽后來有難為顧硯麼?他們那麼痛恨我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怎麼會自己離開而讓顧硯留在醫院?難道是后來又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本來發木的腦子飛速地運轉起來,眼睛卻仍一刻不離地落在顧硯身上。——只有這個人還在他視線范圍內,他才覺得心安。
顧硯也握了下他的手:“沒事,他們沒有為難我,別擔心。”
沈棲不知信了沒有,很輕地點點頭:“嗯。”
二次受傷給沈棲的左腿造成了不小的傷害,他這回老老實實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期間顧硯大多數時間都在。白天沈爸爸沈媽媽輪流守著他,晚上就換顧硯陪床。
半個月下來,沈棲被沈媽媽好湯好水的養胖了一圈,顧硯卻肉眼可見的瘦了。
照顧病人是很累的,何況他是白天上班、晚上守夜。而且自己身體才剛好。
沈棲心疼他,不讓他再過來,顧硯嘴上沒說什麼,但仍然每天過來。沈棲這回很乖,醫生讓干什麼就干什麼,不讓干就堅決不干,就是想早日養好了傷,不讓顧硯再這麼來回跑。
住院大概一周后,得到消息的蔣明揚親自來醫院探望下屬,拎了個很精致的果籃,還塞了兩個挺厚的紅包:“一個是我們市場部所有人的心意,另一個是我個人的。”
沈棲一開始當然不收,但蔣明揚比他還倔,兩人你來我往差點把兩個紅包給扯破。后來還是坐在一旁的顧硯做了決斷——
他把紅包從兩人手中截下來,收進床頭柜的抽屜里,朝沈棲說:“蔣總給你就拿著吧,他不差錢。”
這蔣明揚可就不承認了:“嗐,我哪里是不差錢,車貸房貸還沒還清呢,我這是惜才!惜才懂不懂!”
他之前擺出的都是混不吝的模樣,說到這里表情嚴肅起來,看著沈棲說,“現在姓顧的這家伙也想通回公司了,你怎麼想,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