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有。顧硯居然并沒有把他關在門外,而是就這麼等在門口,看見他后用很低的聲音朝他說:“進來吧。”
這太突然了,以至于沈棲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里捧著顧硯親自給他倒的熱水,仍覺得一切不那麼真實,就像他做的一場不愿醒來的美夢。
他坐的是主沙發,顧硯則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兩人誰也沒先開口,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喝水。
沈棲是不敢隨便開口,生怕將這場夢打碎了。顧硯是不知道怎麼開口,默默反思著自己把人叫進來的舉動是否太過草率。
沒一會兒后沈棲杯子里的水就被他喝完了,就在他猶豫是要繼續捧著這只空杯子,還是把杯子放回茶幾上時,顧硯起身拿起水壺,往他杯子里添了水。
沈棲心里驀地升起某種無法形容的情緒,給他添水就代表顧硯暫時不會想趕他走。
這個認知簡直讓他受寵若驚,連帶著抽痛的胃都似乎好了許多,沒那麼疼了。
他送過來的晚餐已經被拿進來,就放在沙發前面的茶幾上,沈棲捏了捏杯沿,先顧硯開口說:“你晚飯、吃了麼?”
他其實更想問中午的骨頭湯有沒有喝,斟酌半晌還是選擇了最為保險的那個問題。
“沒有。”
“噢。”那我過來的時間剛剛好,沈棲想。
然后他便把手里的杯子擱到茶幾上,探過身體去解裝飯盒的袋子,獻寶似的把兩個飯盒推到顧硯面前:“那你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兩個飯盒,一個裝著筒骨湯,一個裝著面炸醬面,另外白灼了一些牛肚鋪在最上面。
顧硯“嗯”了一聲,然后從沙發上起身,沈棲呼吸驟然一窒,以為對方這是要趕自己走了,不由的放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怎麼了?”
顧硯也敏銳的覺察到了這人心里的忐忑,本不想多做解釋,走了兩步還是朝人說:“我去廚房拿個碗。”
顧硯從廚房出來時手里拿了兩副碗筷,沈棲目光一錯不錯的落在上面,腦子卻轉不過彎來,拿兩個碗可以理解,一個喝湯一個吃菜,但筷子沒必要拿兩雙吧?
他心底升起一個隱秘的猜測,但那太大膽、太難以置信了,以至于那個念頭甫一冒出來,就被沈棲摁了下去。
怎麼可能,想什麼呢?才喝了一杯茶,就輕飄飄的認不清現實,覺得人還會留你吃一頓飯嗎?
事實上顧硯肯吃他拿過來的這些東西,他就已經特別、特別開心了。
別的,實在不敢多想。想也沒用。就沒那個可能。
然而下一瞬這個不可能就成了可能,顧硯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將手里的其中一副碗筷遞了過來:“如果沒吃的話一起吃點吧。”
沈棲茫茫然的望過去,手下卻沒有動作。因為他已經傻了,如果說剛才還只是有些受寵若驚,這會兒就是完完全全的被天上掉下來的甜餅給砸暈了。
直到顧硯拿碗口碰了碰他的手背,他才像是陡然驚醒似的,連拿帶搶的將碗筷抱進了懷里,動作急切的好似只要他慢一拍,顧硯就會收回留他一起吃飯的決定,然后把他趕出去。
“面可能不夠,將就著吃點面包吧。”
面包是顧硯剛剛路過冰箱時順手拿的,昨天早上吃剩的半袋吐司。
他先往自己的碗里舀了半碗骨頭湯,又拿了一片吐司,一口湯一口吐司的吃了起來,沒再說什麼話,也沒打算以主人家的身份招呼沈棲吃喝。東西都是這人拿來的,就沒必要。
沈棲也不需要他招呼,看顧硯已經吃了起來,便也跟著倒了半碗湯,學著對方的樣子,喝一口湯、吃一口吐司。
保溫飯盒里的熱湯蒸熏了他的眼睛,有點酸澀,也有點疼。
顧硯吃東西很快,他開始吃第二片時沈棲手里那塊才吃了一小半,他本來始終垂著腦袋不聲不響的吃著,偶爾才敢大著膽子偷覷旁邊的人一眼,這時候臉轟的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顧硯看在眼里卻全當沒看見,吃完吐司又去吃炸醬面,很快就將飯盒里的東西消滅光了。沈棲卻還在慢吞吞的吃那塊吐司,也終于要吃完了。
他臉紅是因為又想到了剛剛從顧硯手里搶碗筷的狼狽樣,但狼狽就狼狽吧,無所謂,如果狼狽就能換來顧硯對他的片刻溫柔,他寧愿始終狼狽。
顧硯吃完后把碗筷隨意往茶幾上一擱,靠在沙發上抽煙。沈棲停下最后一口面包,扭頭問他:“可以也給我一根麼?”
他今天仗著顧硯的縱容,一再得寸進尺,先是給顧硯送了飯,然后跟著顧硯回了家、喝了水,又幸運的被顧硯留下來一起吃了飯,現在……現在又想問顧硯要一支煙。
顧硯半掀著眼皮朝他看過來一眼,眼神懶洋洋的,卻意外的勾人,跟兩把小鉤子似的扎在沈棲心尖上。
他下意識咽了咽喉嚨,心虛的拿過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
水放了這些時候已經冷掉了,正好壓下他心頭四起的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