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硯一向心軟,大約也不會真的放任他在外面凍死餓死,所以他還是有很大的可能可以進去顧硯家里的……
叮——
電梯停在19樓,電梯門緩緩打開,沈棲的胸腔還因為那個突如而至的念頭而鼓噪著,現實卻又打了他一個重重的巴掌——
剛才出來的匆忙,他壓根就忘了關門,此刻那扇鐵門正大開著,像是在歡迎他的回來。
沈棲:“……”
他在門外站了很久,心里兩個小人反反復復打著架,一個讓他趕緊進去,另一個慫恿著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然后把鐵門關上……
一直到手機鈴聲從房間里傳出來,他才掐斷內心的爭斗,一瘸一拐的走進去,趕在電話被掛斷之前接了起來——
“喂沈棲,你干嘛呢,怎麼老是不接電話,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是唐衍。大概是顧硯已經知會了他,所以才打來這個電話興師問罪。
“我有點發燒,睡了兩天,沒發現手機沒電了,抱歉,讓你擔心了。”沈棲很愧疚的說。
唐衍確實是急壞了,這會兒終于逮住人,變著法兒的把人好好教訓了一通,然后才關心起好友的身體:
“去沒去醫院啊,沒事吧?聽你聲音啞得跟菜市場那待宰的鴨子似的。”
“沒事,已經好多了。”其實還是暈,折騰了這麼一通就更暈了,哪哪都難受,渾身上下像被人拿棍子敲過一遍似的。
而他確實剛被棍子敲過。這麼一想,其實還挺逗的。
“你燒傻了,笑什麼呢?見了顧硯也不用高興成這樣吧?”唐衍哪壺不開提哪壺,把話題轉到了顧硯身上。
沈棲嘴角的笑意隱下去,手指緊緊的攥著被角。
“我跟你說你可得請我吃飯,我好說歹說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說服人過來找你,我容易麼我……”
“欸你怎麼突然就病了,前兩天不還好好的麼?莫非是——”
隔著手機,唐衍看不見好友此刻的神色,也沒聽出語氣里的不對勁,反而因為卸下了心頭的大石而很高興,忍不住八卦起來,笑得賤。兮兮的。
“你那天不是說你倆晚上住一個房間麼,有沒有干柴烈火一觸及燃,然后開展了些什麼少兒不宜的運動?我聽說那啥會導致發燒……”
沈棲:“……”他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如果真是那啥就好了,關鍵是他脫光了送上門去人也懶得多看一眼,要不然反倒不至于發燒。
“唐衍,我跟我爸媽出。柜了。”
“出。柜好啊,出。柜——你說什麼?你出。柜了?!”唐衍嗓門抬高了八個度,因為過于激動聲音還劈了叉,相比沈棲而言,他更像那只被束縛住雙翅,倒懸在鐵架上的大公鴨。
沈棲便又重復了一遍:“嗯,我出。柜了。”
跟著顧硯去山區看望孩子是臨時起意,因為他事先并不知道顧硯的打算,是那天下午唐衍找他聊天時透露的。
當時他正從冰箱里拿了個番茄和雞蛋出來,打算煮番茄雞蛋面當晚飯吃,結果唐衍這個電話一來,他哪還有什麼煮面條的心思,把雞蛋和番茄隨意的往水池里一丟,就急匆匆跑進房間整理了兩件衣服。
然后下樓、開車,按著唐衍發來的導航直奔而去。
盡管后來發生的事情不盡如人意,但沈棲沒后悔跑那一趟。也同樣不后悔向父母出。
柜。
這算是臨時起意,但也是深思熟慮。從山上下就回家向爸媽坦白,這個決定是他在朝顧硯奔赴時臨時下的,但想坦白這個念頭卻已經在他心里轉了很久、轉了很多次。
他愛顧硯,盡管這份愛意悔悟的太遲,對方可能早就不在乎、不準備回頭,他也還是想試一試。但這不是為了向顧硯或者是他自己證明什麼,單純只是覺得愛一個人就該是這樣。
他以前不懂,現在懂了。
但老爸老媽對此的反應比他想象中還要激烈。
……
“臭小子,你在胡說些什麼?!你再說一遍!”老爸氣得臉色鐵青,指著他的鼻子尖讓他重復剛才的話。
沈棲自私又軟弱的過了這麼多年,那一刻卻沒想過要退讓半步,他迎上老爸恨不得弄死他的目光,緩慢而堅定的又重復了一遍:
“我喜歡的人,是個男人。”
“你!”老爸動了動嘴唇,卻是很難再多說一個字出來,直接抄起手邊的煙灰缸砸在了他腦袋上。
他當時就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鮮血順著額角淌進脖頸間、又洇進衣服里。很疼。
“我當你為什麼一直不找對象、不把女朋友領回家,原來你……你居然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你、你給我跪下!”
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指著鼻子罵變。態,這太難受了,沈棲跪在二老面前,用力的咬著口腔內壁,雙手緊握成拳摁在大腿上。
老媽已經倒在沙發上哭成了一個淚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老天爺啊,我們是做錯了什麼要這樣對我們啊……兒子啊,你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沈棲心如刀割,但他既然已經選擇了踏出這一步,就不可能再退回去。
“兒子啊,你別給我們跪,媽媽給你跪,媽媽給你跪——”老媽哭著喊著跪在他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