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就像軟刀子,一刀刀扎在沈棲身上,卻比拿真刀子捅他更叫他難受痛苦。
壓力太大了,巨石一樣壓得沈棲喘不過氣,他每天每天睡不好覺,經常夢到自己高考失利,然后半夜驚醒。
現在想想,他后來總是入睡困難,大概就是那時候養成的惡習,經年累月很難改過來。
最后是顧硯試盡各種辦法換他一夜好眠。但或許能讓他睡個好覺的也不是顧硯四處搜尋來的那些個小妙招小偏方,不是泡腳桶薰衣草精油,而是顧硯這個人本身。
要不然兩人分手之后,他照樣睡前泡腳、照樣在枕頭上滴精油,為什麼一點效果都沒有呢。
“爸,媽。”沈棲抿了下唇,抬眼看了看他爸,又看了看他媽,手掌死死抵在大腿上,然后朝兩人說,“我有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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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棲:同樣是回家……
顧硯:誰叫你不跟我回家。
第41章
一聽是這個,沈爸爸沈媽媽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臉上甚至多了幾分欣喜。
沈媽媽埋怨道:“嗐,你這孩子,有對象不是好事麼,弄這麼嚴肅做什麼,把我跟你爸緊張的,瞅瞅,給我嚇一手心冷汗,還以為你真被開除了呢……”
沈爸爸緊跟著說:“開除也沒什麼不好,正好回來考公。務。員,再過幾年就過歲數了,想考也考不了了。”
“你就知道考。公。務。員,說了這麼多年他自己不愿意,你還老提做什麼!”
“公。務。員有什麼不好,鐵飯碗,社會地位高,工資也不低,總比他跑外面給人打工被人呼來喝去好吧?”
高考時沈棲超常發揮,考了個很不錯的分數,順利填報了A大,那段時間老爸老媽很高興,走進走出臉上都掛著笑。
沈棲當時天真的想,我已經如愿考上了好大學,這下總該讓你們覺得滿意了吧?
結果突然冒出來個顧硯,橫插在了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道路上。可他怎麼敢把自己跟一個男人談戀愛的事情告訴父母呢,只好一直拖著,拖到了畢業。
畢業之前老爸老媽在意他的學業成績,畢業之后他們又開始在意他的工作、房子、車子,后來又加上女朋友、結婚、孩子……
“xxx的兒子考上。公。務。員了,在海關工作,一年幾十萬……”
“xxx家的女兒已經買了三套房,明年就要結婚了,老公是……”
“表弟元旦領女朋友回家了……”
“你年紀差不多了,可以找女朋友了,現在生孩子我們還能帶得動,再晚幾年就帶不動了……”
“你說的什麼話,你都沒成家叫我們怎麼放心?”……
沈棲這才恍然驚覺,原來壓在他身上的那塊巨石從來也沒有被移開過,它只是詭計多端的隱藏了起來,再出現時變得更大更重,仿佛要將他壓得永世不得翻身。
他聽了二十幾年的話,努力讓自己成為令父母滿意的兒子,最后也因為不想傷他們的心而決定找女朋友結婚生子,為此他還……舍棄了顧硯。
結果呢?老爸老媽永遠不會滿意。
有時候沈棲也會想,你們不如還像小時候那樣罵我打我。
如果他擁有的是一對對他動輒打罵、一味向他索取的父母,他或許反倒不必如此瞻前顧后。
但他們沒有。老爸老媽確實是愛他的,沈棲不可能毫無感恩之心的對這份愛視而不見,只是他們的這份愛變成了沉重的枷鎖,牢牢地困縛住了他。
但是現在,此時、此刻,沈棲忽然想真正的為自己活一回,他不想再做那個循規蹈矩的乖兒子了。
這個念頭其實不是一時興起,它曾經和“要不要和顧硯分手”“要不要像顧硯坦白”這些念頭膠著纏斗,緊緊的扼住了他的喉嚨。
后來它輸了,他和顧硯分了手。
但顧硯這個人、這個名字,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刻在他骨血里的記憶。他想顧硯,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沈棲無法確定如果沒有顧硯,他會不會甘愿一直這樣過下去,照著父母的期待,平淡又規矩地過完一生。
但顧硯已經在他生命里出現過,他也用慘痛的代價明白了對方之于自己的不可或缺,這一假設便不成立了。
所以他想再爭取一把,哪怕這個爭取或許已經太遲了,顧硯不會再原諒他、他們再沒有可能。
他也還是想、再試一試。
“算了算了,和你說不通,我不跟你吵。”
沈媽媽和沈爸爸拌了好一會兒嘴,最后怒了,不想再搭理沈爸爸這個死腦筋,轉而問沈棲說:
“咱不理他,兒子啊,你跟我們說說那個姑娘啊,對方是哪里人呀、工作是做什麼的呀?你準備什麼時候把人帶回家呀?有沒有照片呀,我跟你爸我們——”
“爸,媽,”沈棲出聲打斷她,抬眼沖兩人笑了笑,而后目光沉沉的開口說,“他、他不是什麼姑娘,我喜歡的人,他是個……男人。”
顧硯沒把年假一下嚯嚯完,在家住了兩天就帶著他。媽張女士準備的大包小包回了A市,臨走前母子倆約定好了,下個月二老會過來A市看他,到時候他再休年假陪他倆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