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死當涂》第21章

”我跟抖了個不好笑的包袱似的,聽者沒表情,自己倒樂開了,“但這活計吧,咱們這種老實人干不了,當時我跟的一個師傅就跟我說,光修車哪兒吃得飽,主要還得忽悠別人換零件,最好是改裝。”

“四環以內禁摩,能有生意?”

“有啊,越禁越有,人就那麼賤唄!其實違法的事兒我不怕,再遵紀守法的人吃飯也是第一位,只是來改車的多是學生,飆車時必犯傻,已經撞死了好幾個。后來我跟我師傅說要走,把這實話告訴了他,他就點著我的鼻子罵,病篤不投醫,人窮有骨氣,你這輩子算是完蛋啦!”

“那你的餐飲店呢,為什麼不做了?”

“這話說來就長了。”這位爺看來今天頗有談性,我把裝盤的炒飯遞上去,又笑嘻嘻地湊上一張臉,“我說爺,你今天怎麼對我那麼感興趣?”

“不是對你的人感興趣,是對你這張嘴。”黎翹仍不善待我,一把就擰住了我的臉皮,還使勁扯了一把,“我得知道是經歷了些什麼,才能讓一個人長出那麼討厭的一張嘴。”

“我做小館子那陣子為節省成本就跟一哥們搭檔租房販活禽,沒花力氣辦證,也就圖自產自銷,有一陣子生意還挺紅火。但后來不知道為什麼,那些雞出了問題,也不是大問題,就是拉稀,就是戧毛,現在想想可能是遭了雞瘟了。當時怎麼處理那些瘟雞我們產生了分歧,結果逢上禽流感又卷土重來,被人舉報以后全被市場協管給撲殺了。”

黎翹說:“沒補償?”

“有啊,可我們本就是是違法的,人說合法的那些禽販都補償不過來,哪兒有空顧你們。

其實我們生意不大,也就百十來只雞,損失不了多少錢,但那哥們挺抑郁,守在那市場協管員的出門必經之路上,一板磚把人撂倒了。”

“那他后來呢?”

“判了兩年,已經出來了,但他說他得回老家,他對這麼大的城市有怨氣,要待在這兒他還想砍人。”

黎翹一直若有所思地聽著,然后問我,你呢?

“我什麼?”我反應過來,趕緊笑著擺手,“我真沒想過要砍人,過過嘴癮得了,我慫。”

“那跳舞呢?”

黎翹這話一出,我正整理刀具的手不禁一抖,差點剁掉自己半根指頭。

“你說你是青舞賽冠軍,但事實上你不是,可你舞跳得不錯,就沒想過真的去參加比賽嗎?雖說那比賽今不如昔,但就當年來看,該是你們這些年輕舞者唯一的成名機會。”

“也不說唯一吧,華山天險一條道,不是非擠上去不可……”伺候完爺便去伺候爺的狗,我以手指代替梳子,仔細理了理狗毛,自己又給自己笑了一個,“挺好的,都挺好的。”

黎翹不再提要攆我出去,我便打算趁熱打鐵,額外向他提個要求。

事情起于范小離。那位瞿姓導演某天突然對她發火,說范小離違背了當初簽訂的演出合同,同時在別的衛視臺參加了一個類似的節目。范小離明明沒干過這事,又怕強辯會得罪導演組,于是趕來求我幫忙。她知道我現在給黎翹開車,想著擺平誤會也就是天王一句話的事兒。

我當然也想幫范小離,只不過當時黎翹人在國外,一直沒機會開口。

“你知道一位姓瞿的導演嗎?好像全名叫瞿立中也不知道瞿仁中?”循序漸進,一點點切入正題。

“瞿立中吧,浙江衛視的瞿立中?”明星到底有節制,進餐三分之一便放下了手中餐具,轉而只喝蘇打水。

“對,就是他。他最近不是正有一檔選秀節目嗎,那個抄襲韓國綜藝的《X-Girl》,還挺火的——他人怎麼樣?”

“難道你有朋友參加那個節目了?”

“沒有,我就問問。”這人微瞇眼睛的樣子莫名懾人,我不敢實話實說。

“最好沒有。”黎翹斜我一眼,一句話讓我心涼到底,“那姓瞿的家伙是個人渣。”

十二、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上)

那天我從黎翹的游泳池里爬出來,換上了他扔給我的阿瑪尼襯衣出門,沒開車就步行去地鐵站。

夜剛開始,一彎好月照我行路,一只游狗渾身黑亮,面露兇相,它尾隨我一路,也吠我一路。迷信的說法是路遇黑狗不吉利,可我顧不上,我一路都在回憶泳池里與黎翹肌膚相親的奇妙情形,一路上也都在琢磨,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那些比我認識他更久的人大可鼓吹或者鞭撻,但我發現黎翹并非那個被粉絲、被媒體神魔化了的大明星,他無三頭六臂,七情六欲倒與你我差不多。

可他又與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至少與絕大多數明星不一樣。

就說《遣唐》這出劇,導演張鵬、編劇吉村,都是文化圈兒里響當當的角兒。可黎翹比導演還樂于糾正演員的表演,而劇本一審再審,反復修改,甚至宣傳海報上的文案也得經由他一字一字地斟酌推敲。

劇組上下都被他這種近乎病態的完美主義折磨得受不了,有敢怒不敢言的暗中腹誹,也有敢于直言的當面跟他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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