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死當涂》第18章

這些人當中跳爵士最好的是Skylar,跳民族最好的是若星,跳hiphop最好的是九九。

一個星期以后,九九跟我說,小啞巴,你hiphop比我跳得好,我再不能跟你一起玩兒啦!

又過一個星期,若星跟我說,小啞巴,哪有你這樣的人吶,成心跳別人的舞讓別人無舞可跳!

再后來就連Skylar也沖我生氣,小啞巴,以后見我躲著點兒,咱倆可是王不見王。

“屎干啦,”我馬上笑嘻嘻地喊她,“多吃纖維多喝水,你一個噴香鮮艷的大姑娘怎麼能叫‘屎干啦’呢!”

我沒存心在舞技上壓人一頭,只是藏鋒多年,一出鞘就收不住。我的嘴巴也時常要犯賤,好在姑娘們人都頂好,基本不與我計較,最嚴厲的時候也不過是回嘴,“你丫就嘚瑟吧,嘚瑟有啥用?心比天高——知道這話后頭一句是什麼嗎?” 

《遣唐》這個故事有點意思,講了一個自稱是遣唐使后裔的日籍男子來到中國,一邊周旋于三個性格迥異的中國女人之間,一邊解開自己的身世之謎。作為一出風格多元且融合多媒體藝術的新型戲劇,劇中雖有現代舞獨舞點題的內心獨白、以舞劇形式展現的盛唐風貌,但整部劇最大的賣點仍是天王監制、大腕云集。

排練總監說話很尖銳,也很容易致人喪氣,他罵人必罵一句“別拿自己當個腕兒!”而別的話曲里拐彎,也都傳遞了一個意思,這年頭舞蹈演員大多命比紙薄,有大出息的沒幾個,大多只是舞臺特效或者背景布,只是一簇相襯紅花的葉子、一滴起鮮味兒的秋油。

每當這個時候老娘皮的聲音便響在了耳邊——昂首挺胸,別不拿自己當個腕兒!

排練總監起初看我極不入眼,后來經吉良暗示我是黎翹的朋友,他立馬變了臉,成天特違心地夸我:“這孩子太奇了!他得多聰明,這舞蹈里頭再難表現的情緒、再難表達的自我,他一個眼神就到位了!”

瞎雞巴亂說吧你,老娘皮從來不夸我,她總嫌我好得還不夠,眼里的神采再多滿意,嘴里永遠只是淡淡一句,還行吧,能看。

據姑娘們說排練總監以前也是舞蹈演員,不僅拿過青舞賽的冠軍,還成立過自己的舞蹈工作室。只是工作室最終沒撐下去,他也漸漸失了舞者的風骨——還是老娘皮的話,她說,舞者的骨頭可以比誰都軟,但一樣可以比誰都硬。

離舞蹈近了以后,我常常想起老娘皮,偶爾也想起范小離,距青舞賽開賽還有一個多月,我多麼期待一個眼細眉長的漂亮女孩在那個舞臺上萌芽,生長,綻放,繼而結出花后最甜的果。

大約半個月后,黎翹回到劇場,還帶回一位世界級舞蹈家兼編舞大師馬克·威爾頓,專程傳授他的編舞技法。我會跳不會編,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學習機會。可黎大爺脾性莫測,我怕像上次那樣莫名其妙惹惱了他,于是欲開口又作罷,轉而動了別的腦筋。

我早備好了錄音筆,也備好了記筆記用的紙筆,以打掃為借口鉆進了授課的會議室,磨磨蹭蹭好一會兒,便一骨碌鉆進桌子底下——

沒想到課才聽了十來分鐘,就被那位大師一眼看穿,他沉下臉,讓同傳請我出去。

會議室坐著的多是圈里人,他們看著我,黎翹也看著我,一張臉陰晴不定,隨時可能發火。

再留著便是自討沒趣,我耷拉著腦袋往門外走,可人還沒走出去,便聽見身后的黎翹喊我:地還沒干凈,你去哪里?

我回頭,看見黎翹揉皺了一張擺在眼前的A4紙,輕飄飄一抬手臂,把那紙團扔在地上。他以流利的德語與那位大師說了什麼,然后轉過臉來看著我,手指點了點地板上的那個紙團:“你過來,把地打掃干凈,這次仔細一點,慢一點。”

古有“三上”一說,指文章成于馬上、枕上、廁上,不想我學舞卻始于“三下”,桌下、椅下、胯下。黎天王身體力行地“支持”我留下,我便得以光明正大賴在屋子里,賴在他的椅子邊,把整堂演講給聽完了。

我沒進過大學,曾經最接近大學的機會是顧遙答應讓我去戲劇學院旁聽,最后也無疾而終。偶爾我從奮筆疾書里抬起頭,卻發現黎翹正側目看著我。我叼著筆帽,迎著那雙煙灰色的眼睛,如迎著八月陽光般瞇眼傻笑,可我倆的目光剛一接觸,黎翹就又撇開臉,明明白白地表現出“我瞧不上你”。

聽罷課這位爺囑咐我隨他一同回去,他問我:“沒開車?”

“沒開。您都不在,我哪兒好意思公車私用。”

“你那輛雪佛蘭呢?”

“也沒開,油價又漲了。”

“摳成這樣會死的。”黎翹恨鐵不成鋼似的翻了翻眼,同時又兜我腦瓢兒,“啪嗒”挺響一聲。他老跟教育兒子似的打我,打完以后就致電吉良,讓他派車來。

在車上,黎翹問我:“看你筆記做得挺認真的,真學到東西了?”

我如實答:“聽這麼一回演講,簡直好比多活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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