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死當涂》第9章

我慶幸自己練舞出身,腰細且柔韌,否則定要被他壓折了。

沉默一會兒,老袁開口:“今天在超市里那人……挺好的。”

想也不想便曉得他說的是黎翹,點了點頭:“是挺好的,車費給了兩千呢。”

老袁以重音強調:“長得好。”

這是實話,我又點頭:“嗯,活人里頭是沒比的了,神仙恐怕還能爭一爭。”

老袁突然打我,就拿我的皮鞋,還不是做樣式,結結實實以鞋底板兜了我一個嘴巴子。

我無辜被打,立馬如火躥房梁般跳起來:“袁國超,你他媽再打我,信不信我這就把你撂水里!”

轉折太突然,哪想到老東西這會兒比我還生氣:“你為什麼不喜歡姑娘,盡注意跟你一樣的爺們兒?你要不讓我抱孫子,我就活閹了你!”

我知道老袁一直想掰正我的性取向,于是不客氣地回嘴:“喜歡男人是我愿意的嗎?隔代遺傳懂不懂,你孫子要跟你一德行,人家上有老下有小是父慈子孝天倫之樂,我呢,手里提溜個小畜生,背上還馱著只老王八!”

老袁啪地又拿鞋兜我一個嘴巴子,火了:“我什麼德行?!我德行再差也是你爸!”

“什麼德行?在超市里尿一褲子的人可不是我——”險些氣急敗壞兜不住嘴,努力冷靜下來,我問他,“哎,袁國超,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不是存心摸那女人?”

老袁病了之后一改往日的囂張作風,在哪兒都低頭自認孫子,獨愛對我擺老子的譜。可他嘴皮子沒我靈活,被我罵了以后久搭不上腔,半晌才來一句:不記得了。

我噗嗤笑了:“行啊,你個老流氓,不枉我今天跪到腿軟——”

老袁又不說話,只悄悄摟我緊些。

“摸就摸了唄,你要真想女人了,改明兒我去街邊給你找一個,找一個腿長奶大的,讓你來一個老漢推車……”老東西罵我我常勇于回嘴,可他一認慫我鼻子就止不住地發酸,我故意開玩笑,跟老子安撫兒子似的說,“總有一天,你兒子會有大出息,以后你在外頭膀胱脹了,就告訴別人你是袁駱冰他老子,所有人都得對你肅然起敬,脫褲子也不會被人扇耳光,想抖雞巴抖雞巴,想尿多遠尿多遠……”

小區里有不咋亮的路燈,我披著一脈微光,馱著我的老子,腳踏實地,一步步向前。

夜涼如水,濯洗城市塵霾,今晚的月亮特別皎潔。

回到家里,又擦又洗地把老袁安頓在廳里的沙發床上,我洗畢碗,刷完鍋,把他尿濕的褲子泡進盆里,便打開電視看了會兒娛樂新聞。

把桌椅推了推,在狹小空間里挪出一塊地方。坐在電視機前,輕輕松松拉開一字馬,就如同我刷牙的時候總會把腿掰過頭頂。我雖然不怎麼相信自己還能回到舞臺上,可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十來年的汗與淚和血吞,總不舍得輕易荒疏。

其實平時我不太愛看這類新聞,今天不知怎麼就格外留心了一下,果不其然,電視畫面還沒出現就聽見了黎翹的名字。

單獨一個專題,標題也是觸目驚心——細數黎天王的七宗罪。

據說今天電視臺本有一個為幫助腦癱患兒的公益類節目,一眾明星應邀出席,隆重亮相,唯獨黎翹一身由頭黑到腳的簡裝,還遲到了近一個小時。

到場以后也不理記者提問,不與主持寒暄,從頭到尾沒給一聲解釋,只擺著一張“女人只要看著我就能高潮”的臭臉。

恰巧就是前兩天,他剛剛惹上麻煩,把一個前來接機的女粉絲推了一個跟頭。

向粉絲動手,那粉絲還是高中生。這事兒可太大了,媒體人口誅筆伐,可黎翹照舊我行我素,拒不道歉。

我想了想,黎翹今天遲到好像是因為我,雖然這人視我如鞋底泥,但一碼歸一碼,我不信他推了那個女高中生,也不信他真如媒體所言那麼混蛋。

看完娛樂新聞外出倒垃圾,正好遇上鄰居丫頭范小離練舞回來,她喊我一聲:冰哥!

小丫頭過年之后剛滿十八,丹鳳眼配瓜子臉,更手長腿長身板精瘦。老天賞了一口舞者的飯,范小離也在老娘皮那兒學舞多年,我猜老娘皮一定頗為中意這丫頭的靈慧氣質,而我看過她跳舞,確實也挺有靈性的。

范小離這陣子正在全力備戰四個月后的第二十一屆青舞賽,天天比打鳴的雞起得早,比歸巢的烏鴉回得晚,但她從不抱怨,她深信自己會在青舞賽上一舞成名,然后順利轉入娛樂圈;她深信自己不是雞也不是烏鴉,就是一只等著青云直上的鳳凰。

“比賽的時候跳哪一支舞決定了嗎?”我不忍以我當年的境遇潑她冷水,她說什麼是什麼。

“雪璟老師希望我跳《醉死當涂》,可那舞實在太難了,我大概會在《踐行柏柏爾》和《子夫訴》里選一支吧。”范小離把臉向我湊近,壓低了聲音說,“冰哥,透個秘密給你聽,我在路上碰上星探啦,她邀我去做個節目,我還沒想好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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