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音剛落,他便反應過來,方才這一句是他恍惚間下意識接的,仿佛在哪里聽過這樣珍重的諾言一般。花城卻笑了,拿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下,道:“是。”
“……”
良久,謝憐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從袖中取出那只妖怪的不倒翁,道:“就是這只妖怪吞掉了我的記憶嗎?”
花城接過那妖怪,道:“果然是殿下你把他新巢給端了。”
謝憐點點頭,道:“要恢復記憶,就得從它這里下手對吧。”
那不倒翁在花城掌中,長大了嘴,口中飛出幾點螢火蟲一般的光點,圍繞著謝憐飛舞。花城道:“捉住它們,就可以拿回殿下這八百年的記憶了。”
謝憐聽了,向它們伸出手去。然而,即將觸碰到時,卻又止住了動作。
恢復這八百年的記憶,就仿佛要再一次穿越八百年,再一次歷經所有一切,那些百劍穿心的痛苦,一敗涂地的恥辱,無能為力的憤怒。
雖然他知道那其實只是一瞬間,可指尖還是微微顫抖。
花城站在他身后,讓他仿佛背靠著一堵堅實的墻壁。他聽到花城的聲音從后方傳來:“不要害怕,殿下。”
謝憐微微側首,花城摟住了他的腰,道:“信我。無論多久,我會一直都等著你。你還會再遇到我的。”
是啊。還是會遇到的。
于是,謝憐向著那些光點伸出了手。
點點星芒融入他指尖,他感覺眼前十分明亮,仿佛有什麼灼熱的事物正在靠近。在那亮光到來之前,謝憐道:“我很高興,遇見了你。”
這一句后,點點光芒便融入了他的身體,消失了。謝憐緩緩向前倒去,被花城接住。
好一陣,謝憐才悠悠轉醒。一睜開眼,花城便低聲道:“哥哥?”
謝憐慢慢綻開一個淡淡的笑容,伸出了手,撫上花城的臉,道:“……又遇到你啦。”
花城也笑了,道:“我說了,信我。”
謝憐嘆道:“我們這算是,又等了彼此一輪八百年嗎?”
花城道:“不是說了嗎,無論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你的。不過……”
他將謝憐拉了起來。兩人面對面站著,花城握緊了他的手,笑道:“我現在可是一點兒也不想再分開片刻了。”
過去是無法改變的。
八百年前,十七歲的天之驕子謝憐還不知道,在未來等待著他的是什麼。天命給了他兩扇門。神武道驚鴻一瞥,一念橋逢魔遇仙。他全都打開了。
在那之后,他將在無力回天的狂瀾中孤身一人,掙扎著渡過漫長的煎熬歲月。痛苦,憤怒,失望,憎恨,絕望,癲狂。心如死灰。
然后死灰復燃。
但是,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
“哥哥,歡迎回來。”
“嗯……”
“看,我說你還會遇到我的,我沒騙你吧。”
謝憐瞄了花城一眼,道:“是嗎?”
花城微笑道:“當然,我何曾騙過殿下?哥哥我……”
“……”
“……”
謝憐把手伸進花城懷里,拿出了一張紙,念道:“‘承蒙三郎哥哥照顧,憐無以為報,愿略盡綿薄之力,為哥哥排憂解難,暫離。三郎哥哥莫要擔心,憐去去便回。’”
花城挑起一邊眉,負手不語。謝憐念完了,學他的樣子挑眉道:“三郎哥哥,好哥哥。你可真是好啊。”
花城哈哈一笑,道:“我好不好,哥哥不是早就清楚了麼?”
謝憐的臉微微一紅,含糊道:“……不清楚你在說什麼。總之,你這兩天太過分了,反省一下。”
花城嚴肅地道:“哥哥,你可不能這樣。
我這兩天可是一直以禮相待,忍得好生辛苦。”
謝憐道:“你哪有以禮相待,你明明……明明就……”明明就耍他耍的很開心。想到這兩天變成天真爛漫、傻里傻氣、嬌生慣養的十七歲的小笨蛋,給花城翻來覆去地玩弄,謝憐現在又把過程都記得清清楚楚,簡直無法直視自己,不禁呻|吟一聲,捂住額頭。花城則一本正經地道:“真的。就算被哥哥罵了是卑劣無恥下|流的混蛋,三郎也無怨無悔。”
“……”
“哥哥不高興的話,還可以再罵我的。三郎沒關系。”
謝憐實在聽不下去了。
他捂著額頭悄悄溜走了,花城一側首,人沒了影,道:“哥哥?別跑,好吧,我的錯,哥哥!”
不要再叫哥哥啦!
250|鬼王的床邊故事
花城生病了。
雖然只是一點小病, 但原來鬼王也會生病, 這實在是很神奇。
所以,當謝憐回到千燈觀,照例去檢查花城練習的字帖、卻看到面色微紅的他時,大是擔憂。
把花城按到神臺上后——不錯,他倆成天就在這寬敞的神臺上打滾, 反正也沒放神像, 謝憐探出一手, 試了他面頰和額頭,越發憂心:“好燙啊。”
花城笑道:“見了哥哥自然燙。哥哥再碰就更燙了。”
謝憐先是一愣, 趕緊努力假裝自己自己臉是給他氣紅的, 道:“生了病嘴巴還這麼不老實。”
花城無辜地道:“我說什麼了嗎?我老實得很。哥哥,別擔心了, 一點小事, 無礙。”
但謝憐聽得出來,他聲音比平時低沉沙啞, 眉宇間也微顯倦色,道:“那你好好修休息吧, 這幾天我就在這里陪著你,等你好了。”
說完, 他就把練字的筆墨紙硯都拿到了神臺邊, 花城拍拍身邊,道:“哥哥不上臺來陪我麼?”
一上臺還下的來麼,這幾天就別想休息了, 謝憐婉言道:“不了,我怕累著三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