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用最惡毒的詞匯咒罵對他做出這種事的人,可翻來覆去也只會罵“混蛋、混賬、混球!”,心里那股火就是泄不出來,憋得慌。他又不可能嚎啕大哭,只能悶頭狂打。“砰砰砰砰砰砰砰”,一連打折了幾十顆大樹,終于打得此地的土地哭著喊著爬出來抱住了他的大腿:“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要打了!”
謝憐滿心怒火,但這老兒是突然從土里冒出來的,非是常人,看得他微微一驚,道:“你是誰?”
那老頭兒抹淚道:“我是這里的土地啊太子殿下!這片樹林是我養老的!您老人家再打、我就喝西北風了!”
謝憐心想畢竟不關別人的事,不可胡亂遷怒,況且官再小,也算是一位神官,年紀又大,需要尊重,于是勉強收了一點兒火,也收了手,放緩了口氣,道:“……抱歉,是我激動了。這樣可好,方才我打折了多少棵樹,我賠您好了。”
土地放開了抱住他大腿的手,忙道:“不不不不不,不用不用,哪里要您老人家賠!您肯跟我說話,小神這里便蓬蓽生輝了!”
謝憐有點奇怪,這土地怎麼說也是個神官,而且看上去比他大多了,為什麼這麼怕他,還稱他為“您老人家”?但也沒心情追問這個,彬彬有禮地問道:“您是這一帶的土地,應該對這一帶都很了解吧?您能幫我找兩個人嗎?”說著就把手伸進袖里想取幾枚金葉子來做供奉,土地看到他的動作,連忙瘋狂擺手:“不用不用不用!您要找什麼人?”
恰好謝憐也沒掏出什麼東西來,拿出了手,道:“我的兩名侍從,風信和慕情。
”
“……”
土地的臉色,忽然變得很怪。謝憐道:“怎麼了?有困難嗎?”
土地道:“不不不不,不是有困難。只是……”只是太子殿下怎麼啦,過八百年了,還喊南陽將軍和玄真將軍為他的侍從,不知兩位將軍會不會生氣啊?唉算了,兩位將軍生氣沒關系,這位沒伺候好,那位生氣了才嚇人哩。于是道:“請您在此地等候片刻,我這就給您找去!”
謝憐道:“有勞了。”正待彎腰一禮,抬頭,那土地早已消失不見了。
謝憐感覺腦袋還在發燒,捂住了額頭,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前方一個聲音疑惑道:“怎麼回事兒?”
謝憐抬頭,就看到風信和慕情。
然而,卻不是他認識的風信和慕情。誠然,二人容貌未變,氣度卻不同,不似兩個莽撞少年,反倒似兩位沙場征伐多年的將軍。且都穿著頗為華貴的黑袍,不像是普通人能穿的。至少謝憐從沒見過他們穿這身衣服。
發問的是風信,他走過來道:“殿下,你一個人在這兒干什麼?”
“……”謝憐道,“我才要問,你們兩個跑哪兒去了?我昨晚讓你們在門外接龍,為何今早人影都沒了?”
風信和慕情都露出和那土地一般的古怪神色,仿佛無法理解他的話。謝憐頭痛欲裂,又道:“還有你們這幅打扮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風信低頭看看自己,疑惑道:“這衣服怎麼了,不是很正常?”
慕情則道:“你在說什麼?睡糊涂了吧,我昨晚可不在你這兒。”
謝憐抱起了頭,想大喊大叫,強行逼自己冷靜,思忖片刻,道:“我懂了?你們和我一樣,被什麼東西魘住了吧。”
風信和慕情神色越來越詭異。
風信道:“我糊涂了。殿下你還是說叫我們來有什麼事吧。”
慕情翻了個白眼,道:“不用問了。我說怎麼有事找我不找他那位呢,八成是腦子壞了。”
謝憐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道:“那位是哪位?國師?”
“……”
風信和慕情面面相覷,須臾,慕情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
謝憐道:“什麼?”
慕情道:“我……現在記憶有點模糊,你告訴我,你記不記得我們這幾天都在干什麼?”
謝憐道:“我們這幾天不是一直在皇極觀修煉嗎?”
慕情道:“花城在哪里?”
聽到這個名字,謝憐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想了想,確實不認識,于是,他茫然道:“花……城……是誰?”
“……………………”
慕情道:“好。我懂了。”
他向一旁使個眼色,和一臉震驚的風信一起到一邊商量去了。謝憐忽然覺得有幾分可疑,警惕道:“你懂什麼了?你們在說什麼?”
商量完了,二人轉過來。風信道:“殿下,我們走吧。”
謝憐更加狐疑:“走去哪里?”
慕情道:“帶你去見一個能解決眼下這個局面的人。”
謝憐現在已有八分警惕,連連后退。慕情一見他似乎想跑,道:“別走!”伸手揮出一道靈光,似要將他縛住。但謝憐怎麼可能不走?
拔腿便跑!
他一跑,風信和慕情頭都大了。兩人一邊追一邊迎風咆哮,風信道:“我操了!我真是操了!他這怎麼回事???他忘事兒也不能忘這麼厲害吧!一忘就是八百年?!”
慕情道:“終于!終于亂七八糟的東西吃多了吃壞腦子了!”
“怎麼可能!恐怕是他自己一個人出去的時候出什麼意外了,趕緊找吧!他現在的腦子,可是只有十七歲!”
慕情這個時候還不忘挖苦一下:“是啊,天真爛漫、傻里傻氣、嬌生慣養的十七歲的太子殿下!”
“等等!先告訴他。快先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