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攤子小,桌椅板凳也小,根本藏不住東西。謝憐只好不斷輕咳,盡量讓自己無視旁人的目光。
會習慣的。沒什麼大不了。
忽然,他想起一事,趕緊把手伸到胸口里掏了掏,臉色忽變,心道:“這下更慘了!不光大元宵節的一個人天寒地凍在外面的攤子上吃元宵,錢還不夠呢!!!”
原本他想趕緊溜了的,偏偏這時候,那老板端著一只大瓷碗過來了,放到桌上,道:“五個錢。”
“……”
謝憐感覺微微窒息,道:“呃……我……”
他咳了好幾聲,拳頭抵在嘴前,聽那老板道:“是不是沒有啊?”
謝憐正準備硬著頭皮站起來滾蛋,卻見一只大瓷碗“砰”的放到面前桌上。
他一愣,就聽那老板道:“算了,看你這麼慘,送你一碗好了。吃完了我也要收攤了,趕緊回去吧。今天是元宵,要團團圓圓才是!”
“……”
謝憐又坐了回去,雖然心中在說,其實吃完了這一碗元宵他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但還是小聲道:“謝謝。”
那老板放下碗就回去了。攤子前面那一小鍋剩下的元宵被他端到小桌上。那小女孩兒歪著頭咬著勺子道:“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啊?我想等他回來再吃。”
老板也道:“太遲了,元宵節還回來這麼晚,真是不像話!”
那婦人道:“他也辛苦嘛,很快就回了,待會兒你不要罵他。妙兒,妙兒不要再忙了,老是讓你過來幫忙,真的過意不去,過來一起吃吧。”
那妙齡女郎道:“不忙的!”最后收拾了一張桌子,也過去坐下和他們一起分元宵了。
四個人似乎在等家里另一個人回來團聚,有說有笑的。
謝憐看著他們,端起自己那一碗,勺子舀了一顆送進嘴里,喝了一口甜湯。
但仍舊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
“哥哥,哥哥?”
謝憐這才回過神來,花城正在一旁凝視著他。紅衣襯得花城眉目越發明艷,燈火給他白皙到無生氣的臉龐鍍了一層柔色。謝憐看得微微恍了神,道:“什麼?”
花城道:“哥哥累了嗎?還是走不動了?”
謝憐隨意點點頭,花城道:“對不起。昨晚是我過分了。”
過了一會兒,謝憐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連忙擺手道:“……說什麼呢,根本不是這種事!完全沒關系!”
花城挑起一邊眉,道:“是嗎?那樣都完全沒關系的話,意思是,我昨天并不是太過分了?所以我可以……?”
“……”
謝憐忽然想起,這里還是在鬼市大街上呢,驚醒一掃,果然,不知何時,四面八方擠滿了一大堆歪瓜裂棗奇形怪狀的玩意兒,耳朵長的豎耳朵,耳朵短的伸脖子,幾乎個個把眼睛睜得銅鈴大,往死里盯著他們瞅,被震驚到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最終,道:“三郎啊!”
花城微微一笑,負手道:“好吧,好吧。我的錯,不說了。”
謝憐也早把目光從街邊的元宵妖怪攤子上收回來了。鬼市大街兩側,掛滿了紅彤彤的花燈,花燈上寫滿了謎,眾鬼嚷嚷道:“猜燈謎!猜燈謎!猜中有獎!重重有獎!!!”
花城對謝憐道:“哥哥,試試嗎?有獎呢。”
謝憐走了上去,道:“試試?”
眾鬼都激動起來,相互推搡:“噓!噓!大伯公要猜燈謎了!大伯公要猜燈謎了!!!”
“……”這鋪天蓋地的,喊得仿佛他要跳大神了一般,謝憐啼笑皆非,正想隨便挑一個,卻立即便有一根不知從哪兒伸出來的觸手殷勤地送上了一盞花燈,道:“您請!您請!”
對謝憐而言,哪個都一樣。于是他便接了燈,看了一眼。謎面是四個字:“找到白頭。”
謝憐想都不想,道:“‘我’。”
花城拍了拍手,贊道:“哥哥,厲害。”眾鬼也跟他一起掌聲雷動,鬼哭狼嚎,還有黑漆漆的不明物體在空中翻跟斗喝彩,未免太過浮夸。謝憐汗顏,道:“其實,這個……真的很簡單啊。”
那根觸手又送過來第二盞燈,道:“您請!您請!”
謝憐接了燈,這一次,謎面是“春節一日。”
同樣是想都不想,謝憐道出了答案,道:“‘夫’。”
花城又要舉手撫掌,謝憐道:“不用啦,這個也很簡單。”
花城笑瞇瞇地道:“是嗎?可是,我是真心覺得哥哥厲害呢。”
謝憐心道:“哪里哪里。要是你親自在花燈上題謎面,我還解開了,那才是厲害呢……”
這時,觸手又送了第三盞燈,唱道:“您請!您請!”
謝憐結果一看,眉頭微微一凝。四周也道:“嘩!這次的難了!”
謝憐點了點頭。果然,這一次的謎面不能一眼就看穿謎底了:“含羞低頭表傾心。”
不過,也不算太難。少頃,謝憐道:“‘含羞’意為含羞草,取草部;低頭,取低字之頭部;‘表傾心’,取‘傾’字之中心部。三部合起來,就是……‘花’。謎底是花。”
說完他就捂住了耳朵。果然,他一報出謎底,四周又開始群魔亂舞,毫無底線地胡吹亂捧,浮夸至極,令人肉麻。花城笑吟吟地望著他,道:“哥哥,這次,是真厲害。”
那根觸手又舉著燈悄悄探了過來,謝憐也笑吟吟地道:“還有更厲害的。這一次,我不看謎面就能猜到謎底了,你信不信。”
花城睜大了眼,道:“哦,是嗎,哥哥居然還有此絕技?”
謝憐接了燈,道:“當然,我猜,這次謎底是‘城’。
花城的城,對嗎?”
舉燈一看,果然,“干戈一動南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