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一路上,幾乎障礙不斷,各種辟邪防御之物設成的陣法和陷阱不斷。不過,每當謝憐覺察出前方有什麼攔路的東西,那黑衣武者便搶先一步破除障礙,給他清掃了道路,所以,還是暢通無阻。
半個時辰后,永安皇宮高高的大殿上方,兩道修長的身影立于屋脊之上,俯瞰下方。
兩人都戴著一張面具。那白衣人大袖飄飄,挽著一道白綾,隨風亂舞。那黑衣人則干練利落,腰懸長刀,護持在那白衣人身側,和他凝望著同一個方向。月光下的這幅畫面無端詭譎妖異,又無端和諧。
新任的永安國國主便在這座大殿里了。謝憐冷笑道:“在皇宮里設這麼多道阻攔邪祟的關卡,看來,他真的很怕被什麼東西找上啊?”
第193章 白衣鬼點將黑武者 2
無名道:“殿下, 我去開道。”
謝憐卻道:“不用, 我親自來。”
說完,他便一躍而下, 仿佛一朵白花被風吹下枝頭, 無聲無息地落在了宮殿之前。
正當他要推開殿門之時, 殿里飄出來一陣嬰兒的啼哭之聲。
郎英又沒有妃子,兒子也早就死了, 他殿里哪來的嬰兒?
謝憐并不在意這個。別說是有個嬰兒, 哪怕是里面藏了千軍萬馬他也無所畏懼,提起一腳踹開殿門!
奇怪的是, 大殿之內只有一個人, 并沒有第二個人, 更沒有什麼嬰兒。一看清來人,那人一抬頭,道:“你來了?我正在找你。”
殿內之人,正是郎英。
他雖然已貴為國主, 卻并無華服在身, 木然地坐在一張寶座上。謝憐還奇怪了一瞬他怎麼這個反應, 隨即才明了,他此刻帶著面具穿著喪服,郎英是把他認成白無相了。
這座宮殿里也設有陣法,謝憐邁入之時,明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阻攔。但他腳下稍稍用力,便踩在了殿內地面上, 空氣中傳來踏碎了什麼的聲音。
殿外的寒冬和夜色涌了進來,灌得謝憐狂風滿袖。他陰惻惻地道:“你找我干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郎英神色微變,道:“是你?”
謝憐緩緩向他走近,雪白的靴子一步一步踩在冰冷冷的石地上。他道:“是我。”
郎英一介莽夫,帶兵滅了仙樂,帝王之氣加身,一般的邪祟近不了他的身。但此時此刻,謝憐帶來的,是成千上萬的戰死亡魂!
他就不信,數目如此之龐大、怨念如此之強烈的怨靈,還拿郎英沒有辦法嗎?果然,怨靈們在躁動,迫不及待地要掙脫出來寄生到敵人新鮮的血肉之軀上。那躁動之聲任何人都不可能聽不到,但郎英也并未大驚失色,道:“你是來殺我的?”
謝憐不答,下一刻,他便閃到郎英身前,抓住他的頭發,按到了地里。
成功了!
悲喜面下,謝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果然,果然!他,可以打敗郎英了!
原先的他被神官的身份束縛,拿這個有帝王之運的人毫無辦法,而拋棄了神官之身的他卻反而終于可以打敗郎英了。謝憐心臟砰砰狂跳,正要進行下一步動作,卻勃然色變:“什麼聲音?”
咿咿,嗚嗚,他又聽到了那陣細小的嬰兒啼哭,可是,這大殿之內,分明根本沒有嬰兒!
再一確認,不對。那哭聲是從他手下的郎英嘴里傳出來的!
更準確地來說,是郎英的身上。謝憐一把扯開他的衣服,雙眼陡然大睜,霍地起身:“……這是什麼?!”
郎英慢慢翻身坐起,道:“不要怕。
”
這一句不是對謝憐說的,而是對他身上的東西說的。
郎英的胸口上,赫然生著兩張臉,每一張都和真人一般大小,凸出個碩大的腫瘤。大的那張面目秀美,依稀看得出是個女人模樣,小的那張則皺巴巴的,像個嬰兒,而那一陣有一陣無的啼哭之聲,就是從這“嬰兒”的嘴里發出的。
人面疫!
謝憐愕然道:“你怎麼會有人面疫?!”
郎英卻道:“這不是人面疫。”
謝憐道:“這哪里不是人面疫?這不是人面疫是什麼?”
郎英道:“這是我老婆和兒子。不是你說的那種東西。”
他一邊低聲說話,一邊抬手輕輕撫摸著自己身上的這兩張人臉,真的就是一個丈夫和父親在撫摸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模樣。但那兩張臉不是連眼睛都睜不開,就是只會張著嘴呀呀哭泣,空有人形,不成人樣。
須臾,郎英抬頭道:“白無相在哪里?他說了這樣我老婆就會回來的,但都這麼久了,她怎麼還是不會說話?到底怎麼回事?快叫他來找我!”
聞言,謝憐明白了,道:“你,讓白無相,把你妻子和兒子的怨靈,養到了你身上?”
原來如此,一路上皇宮里那些陣法,根本不是為了防住外來的東西,而是為了防止藏在里面的東西逃走!已經成為國主的郎英,卻在用自己的血肉偷偷喂養這兩只怨靈!
謝憐還想來找他算賬,誰知根本不需要他動手,郎英已經給自己種上了人面疫。那兩只疫面長在他身上的時間肯定不短了,連細小的手腳都一并長出,累贅地垂了下來,畸形又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