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死不了啊。為什麼不能死啊!!!
他想用最慘烈的聲音號啕,但喉嚨嘶嗬著一個字也號不出,大概是已經被割斷了。他痛到要發瘋,好像把幾輩子所有的痛都在這里受完了,今后永遠也不會再感覺到任何疼痛了。他什麼都看不到了,全世界都是黑色的,只有一團火光在不遠處瘋狂燃燒,越來越亮,越來越強。然而,它在白無相手中,掙脫不得牢籠。
他聽不到自己的慘叫聲,卻聽到了另一個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似乎就是從那團火光里傳來的。雖然不是他發出的,但那慘叫中的痛苦居然和他全然一致,仿佛就是他發出來的一樣。
但是,他已經再也無法忍受到這一步還能清醒著的自己了。謝憐喉中低低咕嚕一聲,意識徹底破碎。與此同時,太子殿中爆出了一波洶涌的烈焰灼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數個高低不一的人聲同時尖叫起來。業火過境,烈焰焚燒,沒有一個人能逃脫。鬼火灼浪,瞬間將太子殿內神臺下的百名活人燒成了百具焦黑的尸骨!
而待到火光漸斂,緩緩收攏,原先的那團小小鬼火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漸漸成形的一個少年身影。
那少年跪在神臺前焦黑的地面上,深深彎下了腰,雙手抱頭,正在痛苦萬分地長聲慘叫。
他根本不敢看躺在神臺上的那個人現在是什麼樣子的了。因為,絕對,已經不成人形了。
太子殿中,尸骸滿地。白無相大笑著轉身,來到殿外。怒火焚燒的范圍遠遠不止一座太子殿,殿外那些狂舞的怪人們也被燒成了干尸和渣滓。
他恍如未見,踩著這些黑炭一般的干尸走了過去。
這整個森林,不,應該說,是這整座山都在為之震顫和哀嚎!
無數黑影向著夜空的上方飄去,那些都是被嚇得不得不逃離棲息之地的亡靈們,被狂風吹得流離四散。太子殿的上空一盤龐大無比的黑云滾滾,正在緩緩旋轉,仿佛一只巨大的魔眼。
那是邪物出世,厲鬼成形的天象!
第191章 無悲喜白衣禍此世
謝憐不知道他是醒著還是睡著。
如果說是醒著, 他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也沒有記憶,如果說是睡著, 但他卻一直睜著一雙眼睛。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 白無相已經將那把黑劍佩在了他腰上, 像個獎勵孩子的長輩一樣,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說著, 拍了拍劍柄, 意味深長又溫和地道:“它,絕對比你從前收集的那些和君吾送給你的那些要更鋒利。”
謝憐任他幫自己佩上了劍, 沒說話, 也沒有反抗。因為任何反抗都是無用的。
他就這樣, 換上了一身新衣服,佩了一把新寶劍,拖著一副仿佛新生般的身體,向漆黑的太子殿外走去。白無相又在他身后道:“等等。”
謝憐頓住了腳步。白無相無聲無息來到他身邊, 把一條白綾放到他手里, 道:“你忘了這個。”
那是之前他用來遮臉, 后來又被縛住的那條白綾。
謝憐一個人,搖搖晃晃地下了山去。
已經是白日,太陽也出來了,但陽光照在他身上,謝憐一點也不覺得暖。
下山途中,他看到一條小溪, 叮咚叮咚,甚為清澈活潑。
走到溪邊,溪水里倒映出他的模樣,謝憐盯著那張蒼白的臉看。
臉是光滑白皙,一絲傷痕也沒有,脖子也是,那麼,胸口,腹部等所有地方一定也是。但他看了一會兒,就不能再看下去了,埋頭掬起幾抔溪水,洗了把臉,又喝了幾口。喝著喝著,忽然發現上游似乎有什麼東西。
他緩緩抬起頭,只見不遠處的上游岸邊,一塊大石旁,倒著一具尸體,看衣著,正是那賣藝的漢子。
這人沒有下山,而是死在了路上,大石上有一灘格外明顯的血跡,看樣子是疼痛或恐懼之下撞石而死的。尸體已經爛了,一半泡在水里,散發出陣陣惡臭,一動不動,但那半爛的臉上生出了幾個小小的畸形的人面,還在蠕蠕地翕動著。
謝憐趴在溪邊,撕心裂肺地嘔了半個時辰,嘔得見了血。
下山之后,他走了許久,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蕩。突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把他抓進了巷子里。謝憐一回頭,還沒看見對方的臉,就先看到了一個迎面而來的拳頭:“你這些天都跑到哪里去了!!!”
拳頭后是風信怒氣沖沖的臉,謝憐看到的時候,已經被這一拳打得撲通一聲倒了地。
風信也沒料到他居然這麼容易就被打倒了,看看自己的拳頭,再看看地上的謝憐,愣了好一會兒,還沒去扶,謝憐已經自己爬了起來。風信臉色變了變,還是沒緩和下來,又道:“你好大的火氣,說了一聲就跑出去,兩個月不見蹤影!可你知不知道陛下他們擔心成什麼樣了?!”
謝憐抹去臉上被他打得飆飛的鼻血,道:“對不起。
”
見他臉上的血越抹越臟,風信重重嘆了一聲,道:“殿下!對不起就算了,咱們說這話真的沒意思,但是你……你到底怎麼了?你這麼久到底干什麼去了?到底有什麼事,不能和我說嗎?”他注意到謝憐腰上配的那把黑劍,又道,“你這劍是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