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苦笑道:“你們現在知道,為什麼我說這個辦法沒用了吧。”
眾人不語。謝憐嘆了口氣,強打精神,溫了口氣,道:“無論如何你們先別慌,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就中了這個東西的圈套了。”
底下有一對模樣瞧著斯文體面的夫婦,那婦人抱著孩子嗚咽道:“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偏偏是我們啊?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啊!”
附近一人煩躁道:“哭哭哭,哭什麼哭,就知道哭!這里誰不是什麼都沒有做!就你一個人倒霉嗎?”
那婦人的丈夫怒道:“怎麼,你還不讓人哭了啊?”
“光是哭得人心煩有什麼用?給我閉嘴!”
居然為這種小事爭吵起來,只能說大家的情緒都在崩潰邊緣,一觸即發了,謝憐道:“都不要吵!冷靜!冷靜才能想到辦法!”
越讓冷靜,眾人反倒還越激動:“冷什麼靜?這種情況怎麼冷靜?你倒是冷靜,你想想辦法啊?有什麼辦法!”
“……”謝憐被問得啞口無言。有什麼辦法?
沒有!
他拼命想拼命想,想得要腦汁炸裂了也想不到任何可以解決眼下這個局面的辦法!
忽然,他感覺臉頰一緊,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臉,掰了過去,正面對向神臺下的眾人。謝憐睜大了眼,不知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殺誰?你們看到這張臉,還不知道該殺誰嗎?”
“……”
此言一出,不光是神臺上下,就連懸在空中那團鬼火也凝住了。
白無相溫聲道:“你們忘記了嗎?他是神啊。也就是說——”
話音未落,謝憐忽覺胸口一涼。
僵了片刻,他低頭一看,只見一道漆黑的劍鋒,從他小腹里穿刺了出來。
那劍劍身修長,通體深沉如黑玉,劍心一條銀心纖長,劍鋒如寒夜流光,絕對是一把稀世寶劍,以往謝憐一定會想方設法收集來愛不釋手的那種。
謝憐盯了它好一陣,那劍鋒才慢慢抽了回去,重新消失在他小腹中。白無相接著道:“——他是,不死之身。”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白無相便揮手擲出了那把劍。“鐺”的一聲,劍鋒入地,斜斜插在地上,在無數雙眼睛的眼前,靜靜散發著一層沉沉的寒氣。
一陣血腥之氣沖上喉管,那團鬼火沖到他身前,似乎想賭住他的傷口。謝憐被那股血氣嗆了一下,咬牙道:“你……你!”
他眼前微微發花,而那鬼火突然發狂,沖向白無相,卻被一把抓住,鎖在掌中,道:“看好。”
說著,他另一手更用力地掰過謝憐的臉,道:“你什麼?你不是號稱要拯救蒼生嗎?”
謝憐道:“可是!!!可是我、我……”
可是他沒想過要在這種情形下、用這種辦法來拯救啊?!
神臺下有人已經被這血淋淋的一幕嚇哭了,有的卻還大著膽子在看:“……他……他真的不會死嗎?!”
“真的……你們看,血都沒流多少……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謝憐猛的一陣劇烈咳嗽。又聽人道:“是說就算殺他,他也不會死?!”
“太好了!”
說好那人又被罵了:“好什麼?有什麼好的?”
被罵那人囁嚅道:“既然他被殺也不會死……那不就有解決辦法了嘛。”
“但是要捅人一劍,這也太……”
“可是他是神啊?就算他被捅了也不會死啊?我們只是普通人,要是得了人面疫,那就必死無疑了!”
底下爭執著,白無相道:“蒼生就在這里等待著你的拯救。
請。”
謝憐兩眼中噴出怒火,道:“拯救蒼生最徹底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滅了你這個怪物!”
白無相冷笑兩聲,道:“怎麼了?太子,你不是很有自信地說你不會死嗎?現在怎麼反倒害怕了?反正你也不會死,犧牲一下自己,解了他人的苦難,何樂不為呢?”
謝憐啐道:“你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嗎?你以為世上所有人都像你這麼陰暗?”
的確,底下很多人臉上不是終于得救的欣喜若狂,而是猶豫,模模糊糊分了幾派,意見無法統一。而且,誰都沒有上去動那把黑劍。仿佛看懂了他在想什麼,白無相笑出了聲,搖了搖頭,嘆道:“傻孩子,傻孩子。”
謝憐扭過頭不讓他拍,吼道:“滾!”
白無相道:“你以為,那是因為他們都不想動手嗎?錯了,他們不是不想動手,只是都不想做第一個動手的人罷了。”
“啊啊啊啊!”
神臺下突然一聲驚叫,那對斯文夫婦里的婦人哭道:“孩子,我的孩子!”
她懷里的小兒大哭不止,胖墩墩的胳膊上隱隱浮現出了幾個凹凸不平的黑影。四周人登時空出了一大片,道:“壞了,小孩子感染了!!!”
那對夫婦神情凄愴,二人對望一眼,一下子站起來,走到神臺前,拔起地上那柄黑劍,讓那孩子握在手里,一咬牙,刺向了謝憐。
“……!”
那黑劍當真鋒利無比,謝憐剛覺腹部又是一陣劇痛,那對夫婦已經把劍從他腹中拔出,哐當一聲丟在地上,道:“對不起……我們孩子還小,實在是……沒有辦法。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一面道歉,一面臉色蒼白地向著謝憐磕了好幾個頭,抱著孩子回到人群里。
謝憐喉腔血意更濃,正要嘔出,忽然,聽到一旁白無相發出嗤嗤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