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閑漢把頭一縮,縮進人群,道:“我不干!”
風信道:“不會射中你的,放心!射中你我賠你多少錢都行!”
那閑漢道:“我又不是傻瓜!射中了我你賠多少錢都沒用了。你們既然是出來賣藝,連個家當都沒有嗎?不是應該射你旁邊那個嗎!”
眾人都道:“就是!”謝憐也道:“我來吧。”人群里不知誰拋了個果子過來,謝憐接了就要往頭上放,但風信本意就是不讓謝憐摻和,怎會叫他來?他一急,把果子一搶,三兩下自己吃了,調轉箭頭,對準一旁一座高屋上掛的一角彩旗,道:“我射那個!”說著就一箭飛了出去。他箭法絕好,自然射中,圍觀人群哄然大笑,都道:“行啊,有點本事!”笑著鬧著,果真有幾個丟了幾個錢。
圓形的小錢在地上滴溜溜地打滾,風信上前去撿,謝憐也默默蹲下來撿,但心中總覺得失落落的,好像丟掉了什麼。
風信從前是太子侍從,別說是這樣的尋常百姓了,就是普通的官員臣子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甚至想辦法巴結。之前搬石頭運泥土,被小頭目呼來喝去就很憋屈了,現在還要忍受人把自己當耍猴子兒看。那百步穿楊的本事,居然不是拿來上陣殺敵,而是供人取樂,想想真不是滋味。
正在此時,一個尖銳的女聲道:“是誰大街上亂射箭?!”
謝憐一聽,心頭一懸。眾人齊齊指風信,道:“是他!”
風信莫名,人群分開,幾個婦人蹬蹬蹬地走了過來,拿著一只箭,正是風信方才射出去的那支。幾個婦人把他團團圍住,道:“死小子!是你射的麼?你好大的膽!光天化日的亂射兇器,把我們院子里的屏風弄壞了,你說說,你要怎麼賠?!”“是啊,還把我們好些客人都嚇跑了!”
原來,方才風信那一箭射中了彩旗,去勢不減,直落到人家院子里。
風信本來就不喜歡跟女子打交道,這幾個婦人更是濃妝艷抹、脂粉香撲面,令人窒息,恐怕來歷不善,唬得他連連擺手,連連后退。謝憐連忙攔到他身前,道:“抱歉,抱歉。他不是故意的,至于賠償,我們會想辦法……”
那幾個人婦人火氣甚大,推推搡搡:“你是誰呀!你……”誰知,這一推一拉,裹住謝憐臉的白綾無意間滑了下來,那幾個婦人一看到他的臉,雙眼一亮,口氣也突然嗲了幾分,道:“哎喲,好俊俏的小哥哥!”
謝憐:“???”
一名婦人一拍手,眉花眼笑道:“好!決定了!你們是一伙兒的吧?就拿你來賠好了!”
謝憐:“???”
尚未反應過來,他就被那幾個婦人拖著走了一段,拉到一座華麗的小樓前。抬頭一看,上面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鶯鶯嚦嚦的,謝憐這才明白,他居然是被幾個老鴇拖走了!
他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道:“等等,我沒錢,我真的沒錢!”
幾個老鴇嘎嘎笑道:“你當然沒錢了,就是帶你來掙錢的嘛!”
“???”謝憐:“對不起,我是男人?”
老鴇嗔道:“知道你是男人,我們又不瞎!”
被團團圍住的風信終于沖破人群、奔了過來,喝道:“趕緊放開殿……放開他!”
兩人狼狽不堪,拔腿就跑,又自知理虧,不敢動手,被激怒的老鴇們叫來二三十個打手,追得他們滿城亂竄。真是從沒見過這種陣仗,總而言之,他們再也不敢靠近這一帶了。
不過,二人確定了,賣藝是能掙錢的,換了個地方,便扎了架子開賣了。他們初來乍到,當地人都有新鮮感,加上風信也是個相貌堂堂的好男兒,頗體面好看,頭幾天,倒真的靠賣藝賺了點小錢,能應付食費和藥費。
但好景不長,不到小半個月,就有人找上了他們。
這天,謝憐和風信收攤后,七八個彪形大漢找上了他們。謝憐十分警惕,生怕是永安士兵,袖里的手已蓄勢待發,低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為首的大漢哼道:“你們在我們的地盤上呆了好幾天,還不知道我們是誰?”
謝憐和風信都是莫名其妙。另一個漢子也道:“搶了咱們這麼多生意,不給個說法,說不過去吧?”
二人才弄明白怎麼回事。原來,這些都是本地的其他賣藝人。
每一片地上的江湖人士,都是拉幫結派、各有地盤的。他們一來,把人家本來的客人都拉跑了,別人賺不到錢了,自然要找他們的晦氣。他們又不是老江湖,哪里懂得這其中的門道?
謝憐心想:“如果不是沒辦法,你當誰想跟你們搶這生意?”面上溫聲道:“沒有什麼搶不搶生意吧。大家想看什麼自然就會去看什麼,我們也沒有逼著別人來看我們……的射藝啊。”
對方哪肯聽他的,粗聲粗氣地道:“還沒搶?大家伙這幾天都沒收幾個錢,全讓你們兩個把油水占光了!”
“轟!”眾人都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只見風信把拳頭從一旁一面墻壁上拿下來,而那墻壁上出現了一個斗大的拳印,裂紋向四周爬開。
他冷冷地道:“你們是不是想找麻煩?”
這群漢子大概本來的確是想來找麻煩的,拳頭說話,不過風信這麼一打,毫無疑問,拳頭比他們更硬,瞬間氣焰下去了一大半,但又不甘心就這麼算了,為首那漢子噎了片刻,改口道:“這樣,按照規矩來,咱們劃下道來比比,贏了的留下,輸了的麻溜自己收拾東西走人,再也不許再這一帶出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