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失敗,謝憐卻并不氣餒,因為他還截了幾句留著沒放出來。宣姬正要繼續質問引玉,就再次聽到了裴茗的聲音:“……你這個小笨蛋!過來,我教你。”
隨即,是一個少女的聲音:“……算了裴將軍,我做過一次,有經驗了,還是我來吧……”
那當然是裴茗在指導半月如何烤食尸鼠給小裴吃了。然而,落到宣姬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原本的嫌棄和無語變成了柔情和無奈,郁悶和拒絕變成了含羞和帶怯,宣姬尖叫一聲,兩眼登時爬滿了血絲,頭頂的鬼火高漲一波,如她心內的妒火一般熊熊燃燒起來,她撕扯著自己的頭發道:“是他!!!沒錯,一定是他,他就在這里,我感應到了,我的心感應到他了!!!裴茗!你又這樣,這次又是什麼女人?我要殺了你!!!”
她一邊尖叫,一邊拖著兩條斷腿“咚咚咚咚”地“跳”了出去。戚容破口大罵道:“喂!宣姬?媽的!腿斷了還跑這麼快!為了匹種馬,至于嗎!”
謝憐望著宣姬跌跌撞撞、歪歪扭扭消失的背影,微感悲涼憐憫。花城大概以為他擔心神殿那邊幾人的安全,道:“不必擔心。死靈蝶會把她往反方向引,就算她找去了,有若邪保護,她也進不了圈子。我們這邊速戰速決。”
宣姬退了,就輪到谷子登場了。他站起來,把滿是泥巴的雙手在屁股上擦了擦。謝憐還是有點擔心,道:“真沒問題嗎?”
花城淡聲道:“哥哥,信我。這招不行,退而求其次,還有備選法子。大不了先讓戚容永遠都沒法再開口說話,再慢慢想法子掐滅他的鬼火。
”
“……”
谷子進到屋里,戚容已經把手上血都吃干凈了,看見他就道:“兒子,過來給你老子捶腿!”
于是谷子就上去給他捶腿了。乖乖地捶了一會兒,他道:“爹,角落里的這些人,為什麼明明沒給繩子捆著,卻都不敢動呀?”
這一問,戚容可來勁兒了:“嘿嘿,當然怕你老子我怕得雙腿發軟走不動路了!”
“……”
谷子眼睛和嘴巴都張得圓圓的,道:“這麼厲害?!”
戚容的虛榮心獲得了極大滿足,道:“那是!聽好了,今天就叫你知道你老子我有多厲害!看到那團火沒有?只要我一聲令下,嘩的一下他們就會通通被燒死,他們當然怕我!還有,有兩個小鬼,你記住。”谷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戚容道,“他們一個叫花城,一個外號黑水,是兩個沒什麼本事的玩意兒,小人得志走了點狗屎運,其實根本名不副實。名不副實什麼意思你懂嗎?我教你,這是個成語,意思就是他們表面上看上去很厲害,其實論實力,根本比不上我!”
“…………”
谷子懂似非懂,道:“哦……”
戚容接著道:“他們不就是運氣好嗎?我要是有他們的運氣,我比他們發達十倍!等著!這次你老子我一定要闖過這一關,馬上就要打腫他們的臉了!誰都別想再瞧不起我,只有我瞧不起別人的份兒!”
他意氣風發,振臂高呼,雖然谷子壓根沒懂他說的誰、什麼意思,但還是很給面子地道:“爹,你一定可以的!”
“………………”
謝憐在屋頂上,一把捂住了臉。
戚容這番高論,實在是令人語塞。想到怎麼說戚容也是他表弟,真的覺得很丟臉,對花城道:“三郎,這……他……我……”
花城假笑了一下,道:“哥哥不必在意。
他金句太多了,這不過是冰山一角。”
說實話,自古以來,天底下的男人就沒有不愛吹牛的。一陣風把飄香院姑娘的手帕子吹到他手上了,回頭就說自己被傾國傾城的名妓糾纏癡戀;給皇帝的小老婆的舅舅的孫子的表弟的小老婆提鞋擦凳,出去必然變成他在皇親國戚府上當重要管事,地位舉足輕重。因此,不愛吹的男人才顯得難能可貴。
而愛吹牛的男人,第一,喜歡對女人吹,第二,喜歡對兒子吹。猶記得謝憐小時候,他父親也經常用各種隱晦或不隱晦的方式告訴他自己在政務上的各種豐功偉績,正是因為如此,他從小就深信父親是個英明無比必將流芳百世的君主,后來發現不是的時候,才會有種“你也不過如此”的感覺,落差極大,導致長大后的反逆之心。想到這里,謝憐搖了搖頭,又不禁好笑:“為什麼我會把戚容和我父親相較?”
真是莫名其妙。大概是因為都喜歡在兒子面前抬高自己吧。不過,無論是他父親還是別人,起碼還是在正常的范圍內吹噓,戚容這已經是到厚顏無恥且理直氣壯的地步了。難怪連一向低調的賀玄都對他十分嫌棄,見了面就找個借口暴打一頓。謝憐只覺得有點奇怪,怎麼只聽他罵別人,沒聽他罵自己?難道轉性了?
不過,謝憐好像也稍微理解為什麼戚容拖到現在還沒吃掉谷子了。如果對一個正常人或有點年紀閱歷的對象吹牛,對方未必買賬,就算表面上附和,大概還是讓人覺得不太有誠意,或者捧得太油膩,詳見以前戚容手底下那幫小鬼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