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殿禮這個東西,雖然謝憐不大在意,但很多其他神官都在意。它是一位神官正式成為上天庭一份子的認可儀式。今天這事,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是凡間的一個皇帝,登基大典給人攪合了,誰能不暴怒?
引玉嘆了口氣,道:“算了。肯定是別人先惹他的。而且他也不是今天鬧的,只是人家故意挑今天來,有什麼法子?”
鑒玉道:“上天庭這麼多人,怎麼別人不惹其他人,就偏要惹他?”
引玉道:“你知道的,他從來不是挨打不還手的性子。不是別人不惹其他人,是其他人能忍,他不能忍罷了。”
鑒玉道:“這是仙京,又不是人間,忍氣吞聲低調點兒不行嗎?!如果他早不挑事老老實實的,別人今天根本不會有發作機會!這下好了,丟臉丟大了!這麼多神官都看著!傳出去誰管誰先動的手?只會說引玉宮蠻不講理大庭廣眾之下大打出手,誰跟你分辨誰錯多誰錯少?!你以為他有道理?沒有!只要出了事,只要動了手,你就是沒道理!他屁都不懂!只會給咱們添麻煩!”
一通發作,鑒玉才氣沖沖地出了偏殿。而引玉坐在原地,憂心忡忡。
半晌,一回頭,一個黑影蹲在窗欞上。引玉被這熟悉的一幕再次嚇了一跳,道:“你怎麼又蹲這里?什麼時候來的?這什麼習慣?”
權一真不答,道:“他們先罵我的。”
引玉欲言又止,道:“一真啊,鑒玉說什麼,你別往心里去。”
權一真自顧自執拗地道:“他們先罵我的。我根本不認識他們,他們說我是下級神官,莫名其妙罵我,笑我,叫我滾,別擋路。
我讓他們道歉,他們不肯,我就打了。只有被打的時候,他們才閉嘴,不然我不會打他們的。”
雖然現在還算和諧,但在早期,某些上天庭神官和下天庭地位較高、資歷較老的神官的確會排擠和霸凌資歷最淺的下級神官,那時這種事并不少見。引玉嘆了口氣。
權一真道:“下級神官是不是低人一等?”
引玉道:“不是的。”
不是嗎?
很明顯,連他自己都并不相信這一句,權一真也有所覺察,良久,他坦言道:“我不喜歡這里。”
引玉不語。權一真道:“他們覺得我煩,我覺得他們更煩。以前一天有八個時辰可以練功,現在要分掉一大半,去說廢話和聽人說廢話,串門和被串門。有人莫名其妙來罵我、打我,不道歉,還不許我打他們。這根本不是什麼仙境。我不喜歡這里。”
引玉嘆了口氣,道:“我也不喜歡這里。”
權一真道:“那回去吧。”
引玉卻搖了搖頭,道:“雖然我不喜歡這里,但是我還是想留在這里。”
權一真不解,道:“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要留在這里?”
引玉啞然失笑,沒法跟他解釋,仙京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求道終極,也無法讓他理解,像他這個年紀就能飛升上來又是多麼的不容易,道:“這……因為,飛升真的很難。既然這麼不容易,來都來了,我還是想做的更好。”
權一真卻不以為然,道:“飛升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飛也罷。”
引玉有點好氣,又有點好笑,道:“什麼叫沒什麼大不了的!要不然你試試?”
看到這里,謝憐道:“人,真的不要隨便開玩笑。”
花城道:“不錯。不到半年后,權一真真飛升的時候,他就不會覺得好笑了。
”
謝憐道:“那時候的也能看嗎?”
花城道:“能。稍等。”
畫面一轉,這一次,還是仙京,不過,場景是一場月下筵席了。謝憐看了片刻,道:“中秋宴?”
花城道:“不錯。”
謝憐道:“這次黑水藏在哪里?”
花城道:“你看看誰在吃東西。”
宴席上,各路神官都在忙著敬酒、寒暄、游戲,只有一個人,臉都快埋進面前的大海碗里了。這次,賀玄竟是沒藏,而是以地師的身份坐在角落里,不過,真沒什麼人注意他。
引玉和鑒玉就坐在“地師”旁邊,都屬于邊緣地帶,引玉沒吃東西,也沒和人說話。一旁鑒玉小聲道:“謝天謝地,那腦子有病的臭小子沒來!”
引玉聽見了,低聲道:“他都飛升這麼久了,你再這麼說他給人聽見了不好,還是注意一下吧。”
鑒玉道:“本來事實就如此,我說錯了嗎?飛升了又怎麼樣?他就是再大個幾百歲腦子也照樣不好使。”
正說著,附近有一批新到的神官落座,似乎都是新面孔,草草打了招呼,有個神官隨口問引玉:“這位是?”
另一位神官也隨口答道:“這位是鎮守西方的武神。”
一聽這話,發問的那位神官忽然變得熱情無比,站起身來敬酒,道:“哦!哦哦哦!久仰久仰,久仰閣下大名啊!”
引玉連忙也起身,笑道:“何來久仰。”
那位神官道:“誒,閣下不要謙虛了!真是久仰大名!早就聽說西方的奇英殿下年輕有為,才飛升沒幾年已經深得信徒之心,今年中秋宴斗燈,還進了十甲!眼下是雄踞西方,地位不可撼動,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如今一見,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年歲稍長?不過還是很年輕的,當得起一句年輕有為!”
聞言,引玉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這杯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下子變得尷尬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