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憐道:“不錯。”
四周沒有血跡,也沒有飄散的鬼氣,看樣子,他們在此撞上,又快又狠地硬對了幾招,具發現對方是塊不好啃的硬骨頭,遂雙雙放棄。
花城告知,東邊的東西調轉方向了,一行人繼續西行,只是趕路速度慢了稍許。不多時,一座甚為高大的奇異建筑出現在路邊,遠遠一看,比其他房屋都要氣派,即便坍塌了幾面圍墻和部分屋檐,依舊令人只能仰望。謝憐不由駐足停留,道:“這是什麼地方?”
花城只瞟了一眼,道:“烏庸人的神殿。”
裴茗架著裴宿一條手臂拖著他走,道:“花城主如何得知這是神殿的?”
花城道:“因為上面寫了。”
聞言,眾人都抬頭望去,只見這建筑大門前的石梁上,果真刻著一排斗大無比的文字。雖然經歷歲月磨礪,還有一些奇怪的劃痕,但也還算清晰。
然而,沉默片刻,謝憐道:“上面的確是寫了,但是……”
但是這個文字,根本看不懂啊!
萬萬沒想到,連這個也難不倒花城。他對謝憐道:“這一行文字,大意是‘太子殿下攜光降世永恒照拂烏庸大地’。歌功頌德的廢話罷了。哥哥你看,倒數的幾個字符,是不是有兩個很像‘烏’和‘庸’。”
聽到“太子殿下”時,謝憐微微動容,再定睛細看,果然,這一行文字雖然仿佛小兒繪圖,又是圈又是彎,夾雜著許多奇怪符號,但“烏庸”二字的形狀和筆畫,倒是和他所熟知的文字頗像,仿佛是某種變體。裴茗道:“花城主居然連這種失傳千年的古國文字也能解讀,裴某真是佩服。”
花城挑起一邊眉,假笑道:“我在銅爐山呆過十年。
一個月都能做很多事了,如果十年了連一種文字都解讀不了,那還留在世上干什麼,對嗎。”
上天庭里位列前十的文神們也未必敢說這種話,作為一個武神,裴茗能怎麼辦呢。只能也假笑道:“或許吧。”
謝憐輕輕吐了口氣,道:“幸好有三郎在。”
花城道:“我也只能大概解讀一些粗淺的烏庸文罷了。如果遇上難解的,就只能請哥哥一起來推敲了。”
謝憐汗顏道:“這……這個我肯定不及三郎了。不過,烏庸國信奉的神明,也是他們的太子殿下嗎?”
花城抱著手臂,道:“我認為,是。”
謝憐蹙眉思索,道:“我師父既然知道烏庸國太子,就應該也知道他飛升了。可他為何告訴我,那位太子殿下‘死了’?”
花城道:“三種可能:第一,他的確不知道;第二,他撒謊;第三,他沒撒謊,烏庸國太子是死了,但不是常理上的‘死了’。”
裴茗道:“如果帝君也在這里,或許能問問他知不知道這個國家,知不知道這個人。”
花城卻道:“那可未見得。烏庸國在兩千多年前就消失了,跟它比起來,君吾不過是個小年輕。都隔代了。”
君吾飛升于約一千五百年前,乃是一亂世名將,后自立為王,操持了幾年,圓滿升仙。身為坐鎮千年的第一武神,他是什麼出身,早就被摸得一清二楚了。而花城所說的“隔代”,則是指天界的“代”。
如今,以君吾為尊、百位神官組成的上天庭,屬于一代,而比這一代更早的,又是另一代。
正如凡間的王朝更迭,天界也是會“改朝換代”的。雖然所需時間很長很長,但本質并沒有什麼不同,新的信徒會代替舊的信徒,新的神也會代替舊的神。
有時候,一個神的衰落,不是因為他做錯什麼被貶了,或是有比他更強的神官出現了,僅僅只是因為人們的生活和心思逐漸改變了,不再需要他了。
比如,一位掌馬的神官,當今必然混得不錯,因為人們出行離不開馬和馬車,誰不希望自己的馬不身強體壯、出行平安?所以,短不了他的香火。
但如果有一天,凡人們發現了某種全新的東西,跑得比馬更快,在這個新事物成為人們出行的首選后,掌馬神官的香火,一定會越來越冷清。這樣如流星般一閃而過的神官,才是絕大多數。
這種衰落方式是最殘忍的,因為這個過程幾乎無法逆轉。除非那位神官從天上跳下去,將自己打回凡人之身,換一條道路重新修煉一次,作為一個全新的神,再次飛升,否則,他注定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慢慢衰落、至直消失。但是,可不是誰都有這樣的勇氣和運氣的。
前一代的諸天仙神便是這麼衰落的,也有說是因為他們惹出了大亂子,混戰了一場,所以才全體隕落,具不可考,也不重要了。
因為,幾百年后,君吾橫空出世,開辟了一個新的天界神紀,并且,在他之后,絡繹不絕地起來了一大批新代的神官,填補了信徒們的空缺,逐漸形成了如今穩定的天庭。
也就是說,除非有比君吾一千五百年資歷更老的神官,否則,不大可能知道,烏庸古國和他們所崇拜的神是如何悄無聲息地被抹去了一切痕跡的。
一行人邁過坍塌了一大半的圍墻,進入黑黢黢的大殿。
沒走幾步,謝憐便發覺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