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什麼死,你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死婆娘?!”
看來,因為花城過往從不以真容示眾,頻繁地更換皮相,導致連鬼市群鬼都弄不清他到底長什麼樣,均以為這副模樣也是他披的一張假皮。然而,只有謝憐心中知道,面前的,一定就是傳說中的血雨探花的真容了。
第38章 隔紅云賞花心堪憐 3
謝憐凝視著那紅衣少年, 道:“你……”
他是想說些什麼的, 然而,現下四周無數雙眼睛都看著這邊, 花城這幅態度又十分曖昧, 仿佛是認識他, 又仿佛不認識他,謝憐不知他是不是不能在鬼市表露出來與他相識, 有意而為之, 也不好多說什麼,只道:“多謝你。”
郎千秋道:“何必謝他?這地方就是他開的, 從一開始便不安好心。”
“……”謝憐低聲道, “太子殿下, 快別說了,趕緊走吧。”
再呆下去,還不知道郎千秋要說出什麼話來,況且還有事務在身, 謝憐不便多留, 他望了花城好幾眼, 推著郎千秋就往外走。這時,花城卻在他身后道:“且慢。”
聞聲,謝憐又駐足,回了頭。群鬼中有聲音道:“城主,不能就這樣放走他們呀!”
“此人形跡可疑,力大無窮, 來路恐怕不簡單。依我看,該留下來拷問一番。”
“不錯,說不準,這是哪邊派來的探子,故意到咱們的地界上生事的呢!”
這最后一句,可是扎心了。的確就是來自天界的,不過本意不是生事,只是打算來探探情況。謝憐不確定花城有沒有看到之前郎千秋情急之下泄出的那一絲靈光,也沒有十足把握他看到了還會放他們走,心稍稍懸起幾寸。
卻聽花城悠悠地道:“你不把賭注留下來嗎?”
謝憐微微一怔,道:“賭注?”
郎千秋攔在他身前,警惕地道:“你是不是又想反悔了?”
謝憐卻心想:“三郎答應了人的事可不會反悔,大概是有別的意思?”于是,他從郎千秋身后站出來,道:“可是,方才我們賭過,我不是已經贏了嗎?”
花城道:“方才哥哥的確是贏了我,這沒錯。不過,莫要忘了,你前面還輸了一把。”
謝憐愣了愣,道:“可你說過,不要緊,不算數的。”
雖然賭輸了就不算,賭贏了才算數,這聽起來也是挺厚臉皮,但謝憐還是厚著臉皮問了。花城道:“跟我賭的那幾盤,輸了當然不算數。我說的,是你在下面賭的第一把。”
謝憐這才想起,原來,花城說的是他嘗試比小時,擲出了兩個六的那一把。
郎千秋沉聲道:“我就說他不安好心,沒打算這麼便宜讓我們就這麼走。這次我不會再被鎖住了。”
聽他像是已經準備好了要再打一輪,躍躍欲試了,謝憐連忙拉住他,道:“沒事不要緊張,用不著再打。”
那邊,花城歪著頭,道:“如何?哥哥,你認嗎?”
愿賭服輸,除了乖乖認,還能如何?于是,謝憐點了點頭,道:“我認。”
花城一攤左手,道:“那,就把說好的賭注給我吧。”
……說好的賭注?
躊躇片刻,謝憐把右手伸進左邊袖子里,摸了摸,摸出半個饅頭,有點不能直視地看了一眼,硬著頭皮遞出去,道:“你說的……是這個嗎?”
說真的,掏出這半個饅頭的時候,謝憐只覺得,這張八百年都沒崩過的臉,忽然有點顫顫巍巍地,掛不住。
堂下群鬼早就無話可說、安靜圍觀了。
城主第一次下場跟人賭,約定的賭注是個沒吃完的饅頭,那也就算了,興許是城主鬧著好玩兒。但是城主居然還一本正經地找人追討這半個饅頭。沒話說,真的沒話說。有的鬼甚至禁不住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要麼是這半個饅頭里藏著驚天大秘密,要麼,就是這人真是城主的親哥!
花城卻是笑吟吟地接過了,將它舉起來看了一眼,拿在手里晃了晃,道:“賭注,我收到了。”
看他當真收了,謝憐不知該說什麼。半晌,才道:“那個……冷的。好像,有點硬了。”
花城道:“沒關系。我不介意。”
他如此回答,謝憐沒有接話的余地了,他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又轉過身,往外走去。方才賭坊眾鬼給他讓道,沖的都是看他第一個上前,是個勇士。這一回給他讓道,卻都是用又敬畏又好奇的目光在看他了。謝憐走了幾步,聽到身后眾鬼紛紛道:“城主,城主,你接下來去哪兒啊?”
花城懶洋洋地答道:“今天高興,去極樂坊。”
聞言,大堂內一片歡聲沸騰,仿佛逢年過節。謝憐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恰恰見到花城也轉了身,手里拿著那半個饅頭,拋了一拋,隨意低頭咬了一口,目光又朝這邊投來。
見此一幕,謝憐腳底微微一頓,不知為什麼,覺得這個地方真的是再也不能多呆一刻了,加快步伐,拽著郎千秋飛快地跑了出去。
二人出了賭坊,狂奔好長一段路,路上險些撞倒各色小販攤子,好容易到了一條稍微僻靜一些的小巷,師青玄馬上冒了出來,和他們匯合了。
師青玄狂搖折扇,扇得他頭發亂飛,道:“好險好險,我的媽,剛才真是嚇得我臉都白了。”
大概是沖得太急了,謝憐一顆心也在砰砰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