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道:“風師大人,你手氣怎麼樣?”
師青玄道:“當然是時好時壞,手氣這種東西,哪有定論?”
謝憐道:“有的。比如我,我就從來都沒有好過。”
師青玄道:“這麼慘?”
謝憐沉痛地點頭,道:“我擲骰子,最多二點。”
師青玄眉頭一皺,馬上有個主意了,拍腿道:“不如這樣,既然你最多二點,那你跟人家比,就比誰擲出來的點數最小。肯定沒人能再比你小了。”
謝憐想了想,道:“有道理,我試試。”
于是,他湊到長桌之旁,道:“不如來換個規則,看誰擲出來的點數最小吧?誰小誰贏,怎麼樣?”
桌上亂哄哄的,有的說好,有的說不好,謝憐便先抓來兩個骰子,先試著擲了一把。
他心中默念:“小,小,小。”擲完之后,兩個人湊過來一看——兩個六點!
謝憐:“……”
師青玄:“……”
謝憐揉著眉心道:“看來手氣的好壞,并不會因為規則的改變而有所改變。”
師青玄也學著他的樣子揉眉心,道:“要不我們還是直接開打吧。”
這時,一名女郎靠近紅幕,微微傾身,似乎聽幕后之人說了些什麼,點了點頭,再抬頭,揚聲道:“請諸位靜一靜,城主有話。”
她一說城主有話,眾鬼立即止息,安靜至極。那女郎道:“城主說,規則改變一下。”
眾鬼紛紛道:“城主就是規則!”
“城主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改成什麼樣?”
那女郎道:“城主說,他今天心情好,想陪大家玩兒兩把。大家可以和他賭,賭贏的人,就可以抬走上面這個東西。無論蒸,還是煮,或是煎炸炒腌,全憑贏家處置。”
一聽要和城主賭,眾鬼都猶疑了。看來,花城的確是從來不下場玩兒的。
有幾個大膽的躍躍欲試,不過,還沒有哪一個敢第一個上來。郎千秋一直在上方持續努力掙扎,怒道:“什麼叫這個東西?我又不是東西,你們憑什麼拿我來做賭注?”
他大聲說著“我又不是東西”,許多女鬼聽了,發出吃吃的竊笑,目光露骨地盯著郎千秋,腥紅的舌尖掃過嘴唇,仿佛更想將他拆吃入腹了。謝憐心想:“唉……這孩子。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無聲地嘆了口氣,他站了出來,溫聲道:“既然如此,那麼,請讓在下姑且一試。”
聞言,紅幕后的身影也頓了頓,隨即,緩緩起身。
幕前的女郎笑道:“那麼,就請這位公子上前來吧。”
大堂之內,人人鬼鬼自動分出空地,給這位勇士騰出了一條路。謝憐走上前去,那女郎雙手托過來一只漆黑得發亮的賭盅,道:“您先請。”
她先前對待那些賭客,用的都是“你”,話語雖平和,語氣卻不算客氣,此時對他,卻用了“您”,語氣也十分恭順。謝憐從她手中接過這只黑木賭盅,道了聲多謝,輕咳一聲。
他幾乎沒怎麼摸過這種東西,拿著就胡亂一陣搖,還要假裝自己很在行的樣子。搖著搖著,抬頭,看了一眼懸在上方的郎千秋。郎千秋也睜大了眼睛,眼巴巴地在看著他,不過,總算是沒喊出什麼來。看他神情,謝憐心里莫名有點想笑,忍住。搖了許久,終于停了下來。
無數雙眼睛都緊緊盯著他手中這只盅,謝憐也覺得這小小一只賭盅變得無比沉重,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開才是正確的。正當他準備揭曉結果時,那女郎又道:“且慢。
”
謝憐道:“何事?”
那女郎道:“城主說,您搖盅的姿勢,不太對。”
謝憐心想:“原來真的是有正確的姿勢的?難不成我以前運氣不好,都是因為姿勢不對?”
他虛心地道:“那請問,什麼樣的姿勢才是正確的姿勢?”
那女郎道:“城主說,請您上來,他愿意教您。”
聞言,賭坊內眾鬼發出一片嘶嘶抽氣之聲。
謝憐聽到有鬼嘀嘀咕咕地道:“城主要教他,這可真是破天荒,這人是不是要死啦。”
“城主想干啥???這人誰啊???為什麼要教他???”
“搖盅不就是那樣搖嗎??還有什麼正確的姿勢嗎???”
謝憐也在想這個問題,那女郎已經手邀向紅幕,對他道:“請。”
于是,謝憐抱著那黑木賭盅,走到了紅幕之前。
紗幔飄飄,紅影綽綽。幕后之人,就站在對面,兩人之間,只有半臂之隔。
屏息片刻,一只手分開重重紅幔,從幕后探出,覆著謝憐的手背,托住了這只賭盅。
這是一只右手,修長而蒼白,指節分明,第三指系著一道紅線。
在漆黑光亮的木盅襯托之下,白色更加蒼白,紅色更顯明艷。緩緩地,謝憐抬起了眼簾。
紅云一般的紗幔之后,沉默不語地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是三郎。
依舊是衣紅勝楓,膚白若雪。依舊是那張俊美異常,不可逼視的少年面容,只是輪廓更加明晰,褪了少年人的青澀,更顯沉穩從容。說這是一個少年,卻也能說,這是一個男人。
他眉宇間那一段狂情野氣,不滅反驕。依舊是明亮如星的眸子,眸光沉沉,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謝憐。
只是,明亮如星的,卻只有一只左眼。
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的右眼。
第37章 隔紅云賞花心堪憐 2
紅紗幔只分開了淺淺一線。這個位置, 只有謝憐才能看見幕后之人, 大堂內其他人眾鬼都被他的身子擋住了,看不見, 當然, 也不敢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