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燈光隨著第一聲鼓點響起,驟然亮起。
臺下尖叫聲響徹云霄。
我猛然站直身子,瞪大眼睛直直望向舞臺。
臺上,只有三個人。
站在最前面的人,鴨舌帽壓得很低,戴著大墨鏡,只能隱約看到好看的下巴和唇線,還有那頭如烈焰般的紅頭發。
即使如此,我還是一眼認出,那就是辰風。
他抱著電吉他,站在舞臺中間,站在麥克風架前,微微向前傾身,低啞的嗓音直擊心臟,我整個人過了電般劇烈一顫,胸口陣陣麻痹。
“說一聲再會怕不可再會
結束太絕情到底這段情
究竟算暫停或算是曾經
你不相信吧我的心里話
這刻欠共鳴
草率決定結論無法冷靜
當初心傾雙方都承認
今天清醒
離合命中注定
……
明明是聽不懂的語言,卻因為事先聽了太多遍,看了太多次歌詞,而深深刻進腦海里。
辰風的聲音……相比起年少時,有了很明顯的變化。
那種變化,說不上來是什麼。就好像,他不是在唱歌,而是在說一個,憂郁而滄桑的故事。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像播放幻燈片般,閃過年少時的種種。
那種悲傷……
“心意不再一致緣份到此
中段竟是分別時
各自努力試
各自努力彌補不太易
……
如此的……
“只要相愛真擊
明日有天相遇相伴都未遲
……
如此的……
“我愿繼續試
我愿繼續仍心癡
愿繼續這故事
……
叫人心碎……
“沒想到這小子唱的這麼好……”
耳邊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將沉浸在回憶中的我驚醒,感覺到臉上的冰涼,我匆忙抬手捂住眼睛。
“黑面神”老師擔心地:“你怎麼了?”
我深吸口氣,努力壓下鼻音:“沒什麼……我……去下洗手間。”
我怕……
再聽下去……
會忍不住……
沖上臺……
緊緊抱住他……
用力地……親吻……
從洗手間出來,迎面遇上一臉興奮和努力壓抑興奮的大彪,他們看到我,眼睛亮了亮:“老師!”
心頭一緊:“他呢?”
“他?”陳建軍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你說辰哥嗎?他一下臺就走了。他說他的車就停在校門口,現在估計已經……”
來不及多想,我已經拔腿狂奔起來。
我是個沒有什麼運動細胞的人,平衡感也很差,可是這一次,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神助,讓我在校門口追上了辰風。
夜色那麼濃,微風淺送。
“辰風!”沖動地喊出口,我停下來,扶著膝蓋“哈哧哈哧”地喘氣。
那高大的身影停住了,沒有回頭。
望著那似乎要融入黑暗的輪廓,一時間我竟然也說不出話來。
只是覺得,很難過,很難過。
空氣里浮動著花香,抬頭看,明明只有落葉在風里打轉。
眼前漸漸蒙上一層水霧,那個身影在霧氣里那樣不真實。
不知過了多久,那低沉的聲音突然道:“來。”
他頭也不回地,對我伸出手。
沒有猶豫,我幾步上前,抓住他微微顫抖的手。
他的五指張開,伸入我的指縫,與我十指相扣。
不知從哪里聽說,這種牽手的方式,叫情人扣。
他放棄了近在眼前的車子,而是牽著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我靜靜地跟著他,誰都沒有說話。
我們一直走,一直走,路上的行人看到兩個牽手的男生,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我看了辰風一眼,暗暗慶幸他戴著鴨舌帽。而我,無所謂。
我甚至很高興地笑了笑,心底最深處,從未有過的安心和寧靜。
像這樣手牽手走在大街上,不避忌別人的目光,是我一直以來就很想很想做的事。年少時雖然想,卻不敢;現如今,雖然想,卻不行。
辰風對我的意義,和我對他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再幸福,也不能忘了這一點。
淡淡的苦澀沿著脈絡流淌,我按了按胸口,緩緩吐出口氣,盡力揚起嘴角,告訴自己,愛一個人是我自己的事,得不到相同的回應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辰風突然停下腳步。
我一怔,抬頭看著他染紅的發尾:“辰風?”
“想吃冰嗎?”他始終沒有回頭,聲音卻出奇的溫柔。
我看了眼旁邊的店,一個大冰柜杵在店門口。
無聲地笑了笑:“好啊。”
像所有普通的學生情侶一樣,我們一人買了一根冰棍,手牽著手沿著河岸線慢慢走,然后在岸邊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我買的冰棍是巧克力味的,甜膩的感覺從口腔一直蔓延到胸口。
忍不住一笑。
“好吃嗎?”他側過臉來看我。
河面的水光照亮了他的眼眸,那對迷人的桃花眼漾起粼粼波光。
我癡癡地看著他,心跟手里的冰棍一樣漸漸融化。
不知道是不是水光的關系,他的臉出奇的溫柔,笑容也是活潑生動的,像個十幾歲的大男孩:“我們交換吧。”
“交換?”心跳太快,我完全反應不過來他說什麼。
他把吃了一半的冰棍塞進我的嘴里,然后奪走我手上的冰棍,很開心地吃著。
風徐徐吹過,又是一陣花香。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笑容純粹,充滿孩子氣的辰風,生怕一切不過是場夢。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轉過臉來看我。
目光相接的瞬間,時光仿佛倒退了六年。
他溫柔地看著我,嘴角噙著一絲愉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