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光著上身赤著腳,坐在黑暗的樓梯上,看著被人寫滿污言穢語的墻壁發呆。我問他想什麼,他說……”
“黑面神”老師不忍地看了我一眼,道:“‘喂,老師,你知道的吧?我怎麼會是同*性*戀呢?我那麼痛恨那種人。只是……只是沐沐剛好是男的啊’。哎,楚沐,辰風他……也不容易……”
眼前的景物似乎變了,變成了那破舊的公寓。
墻壁上到處寫著污言穢語。
天色那麼暗,沒有燈的樓梯暗沉沉的,沒有光。
有個比黑暗更黑的輪廓,靜靜地坐在臺階上。
像石頭一樣,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沒有穿上衣的身子遍布傷痕,光著的腳凍得通紅。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臉,只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在發著光,癡癡地看著墻上歪七扭八寫著對于“同*性*戀”的各種攻擊性語言。
他久久地看著,一動不動,就好像真是一塊石頭。
本該恣意張狂的眼神,如今那麼呆滯,那麼空洞,寫滿了茫然不解。
風穿堂而過,似乎能聽見他用困惑的聲音低低地說著:“喂,老師,你知道的吧?我怎麼會是同*性*戀呢?我那麼痛恨那種人……只是……只是沐沐剛好是男的啊。”
那天晚上,從未有過的痛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我找不到傷口,卻全身都在抽痛,我發瘋似的又哭又叫,甚至拿頭去撞墻,但依然無法減輕那噬心之痛,直到昏死過去。
我忍不住想,如果Angela在的話,一定會把我重新關進療養院里。
預感到深埋在體內的抑郁癥正在逐漸復蘇,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刻回美國找Angela,可是我不愿意走,就算不能在一起,我也想離辰風近一點。
Angela開給我抗抑郁的藥吃得差不多了,我不知道如果沒有這些藥,我會不會有一天突然想不開,就這麼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我發病的樣子嚇壞了“黑面神”老師,他把我送去醫院做了全身檢查,但除了胃潰瘍和營養不良外,并沒有發現其他病癥。
老師騎著電瓶車把我從醫院載回家,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有輛奧迪車停在弄堂口,我們經過時車喇叭忽然響了兩下,然后車門打開,一個穿著白西裝花襯衫系著白領帶的男人笑嘻嘻地從駕駛席走下來,緊接從副駕下來的是跟他穿了同款西裝但襯衫是天藍色的辰風,最后打開后座門走下來的是穿黑西裝,西裝口袋別了朵花,笑得春風滿面的男人,腦袋很大,個子卻不高。
“老師,這麼多年不見,您還騎這破電瓶車呢?”
“黑面神”老師高興道:“喬文元,王思杰!”
花襯衫男人摸摸鼻子道:“老師,您還是叫我金毛吧,雖然我現在已經不染金發了。”
“你們怎麼來了?王思杰,今天不是你的大喜日子嗎?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黑西裝笑道:“老師,我們特地來接你啊。”
“接我?討紅包來的吧?”
金毛哈哈笑道:“老師,您真是太了解他了,他就是這個意思。”
大頭一腳踹過去:“滾。”
辰風笑著道:“我們知道發請帖您估計也不會來,所以商量著直接過來逮人,今天又是禮拜六,老師您應該不會不給大頭面子吧?”
大頭道:“是啊老師,您要不去的話,我就不結了!”
“黑面神”瞪眼道:“胡說八道!都幾歲了還這麼口沒遮攔!”
全程他們就跟沒看見我似的,我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小聲道:“大頭,金毛,好久不見……”
原本熱鬧的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
可能是辰風事先已經跟他們說過了,他們倆并沒有流露出絲毫驚訝,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就把頭轉開了。
我苦笑了一聲,從電瓶車下來,對“黑面神”老師道:“老師,難得他們一片心意,您就去吧。”
老師猶豫地看著我:“可是你……”
我笑了笑:“放心吧,我沒事。”
老師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抓住電瓶車車把,把他拉下車,道:“去吧,別喝太多酒。”然后自己騎上車,回頭對冷眼旁觀的三人點了下頭,便騎著電瓶車進了弄堂。
整個過程,我都不敢去看辰風。
我怕我會崩潰。
到了晚上十點多,老師還沒有回來,我有點擔心,就給他打了個電話,沒人接。到了十一點,還是沒回來,我急了,再給他打還是沒人接,我不停地打,打到第五通,那邊才接通。
“喂老師!您怎麼不接電話?您還在婚宴嗎?什麼時候回來?”
那邊詭異地沉默了幾秒,傳出另一個熟悉的聲音:“老師喝多了,今晚留在金毛家過夜。”
“……”
我怔了怔,試探地:“辰風?”
那邊沒有說是不是,只是淡淡道:“明天我會送他回去。”
感覺他要掛斷,我腦子一熱,喊了聲:“辰風!”
那邊沒有出聲,但也沒有掛斷。
我仿佛能聽見他的呼吸聲就這麼傳進我的耳朵里。
我緊緊地握著手機,望著墻壁上的掛歷,掛歷像浸在水里,有點模糊不清。
上面顯示的日期是:4月8日。
“再過幾天,是你的生日……”我緊張地咽了咽唾沫,聲音極輕極低:“生日快樂……”
那邊沉默了幾秒,默默掛斷了。
(妖然:以為永遠都不可能回來的戀人突然出現,大家真覺得辰風像外表看上去那麼無動于衷嗎?當年的誤會雖然是導火線,但卻不是辰風拒楚沐于千里之外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