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項西剛一開口,就被程博衍用手按住了嘴。
“有人。”程博衍輕聲說,轉身走到了亭子面山那邊的椅子旁。
建亭子的這個地方,其實就是在山邊辟出了一塊平地,一面是山,另一面是往下去的土坡,全是草和樹。
程博衍一條腿跪到椅子上,扒著椅背往外探出半個身子,往下看過去。
山坡上的草不算茂密,加上這個季節,已經有些草枯了,他這一眼就看到了在下面大概五六米距離的草叢里有兩個人。
“我操,”項西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趴了過來,一看到這情形,頓時壓著聲音說了一聲,“這是……野戰啊?”
程博衍沒說話,縮了回來,把項西也拽了回來,轉身迅速把石桌上的東西都收拾進了包里。
正想拉著項西走的時候,發現項西居然拿了相機又趴回了椅背上。
“你神經病?”程博衍趕緊過去一把搶過相機,接著又伸手一兜,捂住了項西的眼睛,半摟半推地把他往亭子外面推過去。
“我看看……”項西轉頭,但程博衍手馬上又跟過去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嘆了口氣,“那我不拍了,我就看看。”
“這有什麼好看的?”程博衍壓低聲音說。
“沒看過實戰啊。”項西笑著說聲說。
“你看這種實戰有什麼意義。”程博衍抓過包,拉著他出了亭子,順著小路往回走。
走出去一段路了,項西才樂出了聲:“這真是太精彩了,居然不讓我看,這倆也是來玩的吧,我說怎麼一直沒見人呢……哎你說那要是倆男的,你是不是就跟我一塊兒看了啊?”
“你要想看,晚上咱倆辦事兒的時候我給你錄下來,你慢慢看。
”程博衍說。
“我就是看個熱鬧,”項西邊樂邊說,“你太正經了,這要換了饅頭,我倆肯定得先看,看完了扔個石頭什麼的……”
程博衍笑了笑沒說話,走了幾步,項西頓了頓:“你為什麼說我看這種實戰沒有意義?”
“你又用不上。”程博衍說。
“我怎……”項西瞪著他,愣了一會兒,“我……”
“那邊還有條路上面,”程博衍摟著他的肩,“我們從那邊上去吧,登高望個遠去。”
“你別打岔!”項西說。
“你想說什麼?”程博衍看著他笑了笑。
“我想說……我是說……”項西突然有點兒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在耍流氓這方面跟程博衍一比簡直是一朵純潔的小花骨嘟。
“是說晚上想拿我實戰一下麼,”程博衍說,勾了勾嘴角,“行啊,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我都配合。”
項西本來也就是想想,再一看程博衍笑得這樣,頓時就覺得沒了底氣:“我不知道我想干嘛。”
“我知道我想干嘛就行。”程博衍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
“老不要臉的玩意兒!”項西咬咬牙。
這山說是不高,但上山的路七拐八扭的,還都是土路,到山頂的時候項西都有點兒喘了。
程博衍倒是很輕松,到了山頂迎著風把胳膊一張:“挺不錯的,看得還挺遠。”
山的確不算高,但四周沒什麼別的山頭,所以還是挺有登高望遠的感覺,遠遠能看到在陽光下閃著光的城市。
“能看到咱住那塊兒麼?”項西舉著相機,從取景框里慢慢轉圈往四周看著。
“看不到,”程博衍說,又指了指左前方,“不過你看到那個樓了沒,最高的那個,帶個尖兒的。”
“嗯,那是你們醫院那邊那個什麼大廈吧?”項西找好角度拍了一張。
“是的。”程博衍笑笑。
“那麼高的樓,從這兒看也就一扎高,”項西說,“你有沒有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程博衍在旁邊找了塊石頭坐下,平時這種石頭,打死他都不會坐下去,今天感覺自己已經被徹底打敗了。
“就,你這麼看過去,這麼大個城市,你能看到樓,看到街,看到窗戶,”項西還舉著相機,“看到樹,看到綠化帶,但你看不見人。”
“嗯。”程博衍應了一聲。
“你會想,那里有沒有人,那里有沒有人,那里呢?”項西說,“那麼多人,都在哪里,在做什麼,他們現在做什麼,今天做什麼,明天呢?以后呢?”
程博衍笑了笑:“有時候吧,會這麼想,值班的時候晚上我有時候會站窗口往外看,有時候也會這麼想。”
“是吧,這種‘別人的世界’和‘別人的生活’,挺奇妙的。”項西放下相機,坐到他旁邊,摸了包豆腐干出來吃著。
“我們也是別人眼里的別人。”程博衍說。
“對啊,”項西邊吃邊往后躺到石頭上,“我在做什麼,我今天,我明天,我以后,只是‘別人’太多了,就覺得‘我’非常小,一點點。”
“你在山頂,剛釣了魚,沒釣起來,捉雞也沒捉到,今天你郊游,明天要去云水泡茶,以后會跟另一個非常小的一點點的人在一起,但你做什麼,他都會知道。”
“你寫詩呢。”項西沖著天嘿嘿地笑了起來。
“你先寫的,”程博衍猶豫了一下,也往后一仰,跟他并排躺下了,“我今天回去可能得洗一個小時澡。”
“咱晚飯是回城吃嗎?”項西問。
“嗯,”程博衍說,“晚上這兒估計不營業了,現在淡季,回去我給你做菜吧。”
“那就回城吃,去茶餐廳吧,上回吃他家流沙包真好吃啊。
”項西說。
“中午吃了雞,晚上我們吃清淡點兒,去超市買點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