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把孩子扔在這里?
可是為什麼不直接放在城里?
醫院,福利院,居民樓,很多地方都可以……
或者就是附近的村民?
程博衍看著項西的側臉,實在長得也不像村里或者鎮上的孩子。
也許是覺得這里的人會純樸一些,會善待一個男孩兒?
程博衍滿腦子里瞎琢磨著的時候,前面的路變窄了,車不太好過去,他把車停在了路邊熄了火。
“下車?”他問項西。
“嗯,”項西打開車門跳下了車,手里的薯條撒了一車座他也沒發現,“應該是這里了。”
“那就問問吧。”程博衍也沒管那些薯條,跟著下了車。
停車位置是村口,有棵用水泥墩子圍起來的大樹,樹下有一套石桌石椅,旁邊還亂七八糟放著不少水泥塊,估計是村民平時閑聊的地方。
這會兒是上午,一眼看過去,四周連一個人都沒有。
“也不知道我是被放在哪個墻根兒下邊了,”項西說著慢慢順著小路往村里走,“應該不會太往里吧。”
“我去問問。”程博衍快步往就在村口的一個小院走過去。
院門沒有關,他推了推門,隨著一陣狗叫,他看到院子里有條黑狗,還有個正在摘菜的老太太。
“您好,”程博衍沖老太太很有禮貌地笑了笑,“您一直住在這里嗎?”
老太太先是對狗喊了一句什麼,狗趴下不叫了,她又轉過頭對他們說兩句,程博衍一個字兒也沒聽懂。
“你新聞采訪呢?我來問,”項西說著從程博衍身邊擠進了院子里,直接走到老太太身邊一蹲,拿了根菜出來一邊摘一邊問,“奶奶,你不是本地人啊?”
老太太的話程博衍還是聽不懂,但讓他吃驚的是項西能聽懂。
“這菜自己種的吧?”項西又說,“比我們平時市場買的好多了,還是你們生活好。”
老太太笑了起來,又說了兩句。
“累?嗯,那是累點兒,”項西點點頭,“您家里還有人嗎?出去打工了?”
程博衍沒進院子,站院門口聽著項西跟老太太聊天兒,還聊得挺自然的。
院里的狗伸了個懶腰,慢慢走到了門口,跟程博衍默默對視著,這狗不是土狗,長得挺像拉不拉多,耳朵沒立著,看上去也不像土狗那麼怕人。
程博衍下意識地退開了一步,把路給狗讓了出來。
狗卻沒走,而是跟著他往這邊挪了一步,伸個鼻子就往他腿上聞了過來。
他趕緊縮腿,又退開了一步。
狗又逼上前來。
他只得又退。
退出了十來步,都快退回村口了,狗還很有興趣的看著他,他嘆了口氣,繞了兩步從狗身邊想走回院子門口。
就擦身而過這一瞬間,狗突然抬頭往他手上舔了一下。
“哎!”程博衍猛地一收手,手上涼嗖嗖的一片濕意讓他頓時有種想要去撞墻的沖動。
“怎麼了?”項西聽到了他的聲音,跑出來一看就愣了,“你被狗咬了?”
“沒有,”程博衍舉著手,“它舔我。”
項西往院門上一靠就開始樂,然后院里老太太說了句什麼,他招招手:“院里有井水,來洗洗手吧。”
程博衍本來想說我要回車上拿消毒液,但考慮到現在正在打聽重要的事,他還是進了院子。
院里有口壓力井,項西壓著水讓他洗了手,順便把褲子和鞋都給澆濕了……
“問到了沒?”程博衍甩甩手上的水。
“老太太說有印象,”項西揉揉鼻子,臉上的笑意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皺著眉有些不安的表情,“但記不清了,就說好像有這麼個事,但肯定不在她家,讓上旁邊再問問。”
“那就去問。”程博衍說。
跟老太太道了個謝之后他倆出了院子,往旁邊那家走過去。
這回程博衍沒再去問,他怕再什麼也聽不明白,項西過去敲了門問的,這回是個中年女人,說的話口音不重。
程博衍聽懂了。
“孩子啊?有過一個,我記得,那會兒我剛嫁過來,就嫁過來那年的冬天,”女人走出來指了指另一邊,“就那邊胡家,在他家那個墻邊。”
程博衍一聽這話,心里頓時一陣激動,項西估計也一樣,他看到項西跟著那女人手指的方向猛地一轉身。
這個胡家沒有人,主人出門走親戚去了,不過這個女人對這件事記得很清楚,于是他倆在女人家院子里坐下了。
“你倆干什麼的?”女人問,“問這個干嘛?”
“那個小孩兒,”項西指了指自己,“是我。”
“啊?”女人眼睛一下瞪大了,很吃驚地半天才說了一句,“老天爺……”
“大姨,”項西說,“能跟我再說說嗎?”
“我想想啊,”女人盯著項西上上下下地看著,“你沒病啊?身體還好?”
“挺好的,”項西被她問愣了,“怎麼?”
“一早上起來,那孩子就放那兒了,”女人又指指那邊胡家,“他家院子墻邊兒,也不哭,也不鬧,臉煞白的……有人扯開被子看了,是男孩兒,我們村倒是有想要男孩兒的,但這樣的,誰敢撿啊,都怕是病孩子,哭都不會。”
項西沒有說話,雙手緊緊捏在一塊兒。
“那后來呢?”程博衍問了一句。
“后來也沒人敢撿啊,那會兒我們村還都窮,沒現在這麼好的日子,要是個沒病的還好,就怕有病養不下,”女人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項西,“真是你?看著也沒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