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胡海說,“喜慶麼?”
“嗯。”項西點點頭。
“一會兒別哭了,”胡海邊彈邊說,“你師父該以為我欺負你了。”
“放心,”項西笑著往茶桌邊一坐,開始燒水,“我變臉快著呢,基本技能。”
陸老頭兒在項西泡好茶的時候過來了,身后還跟著個小姑娘,項西還能認出來,這就是他第一次上門拜師的時候不讓他進門的那個,陸老頭兒的孫女。
“嗨,”小姑娘沖他揮揮手打了個招呼,然后蹦著走到了胡海身邊坐下了,“海大師來首悠揚的,你前師父今兒罵我了,心情不好。”
“我孫女,陸妙語,”陸老頭兒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坐到了他對面,“不用管她,咱倆聊咱倆的。”
“好。”項西點點頭。
這個陸妙語挺安靜,并不像看起來那麼鬧騰,就一直坐在旁邊聽胡海彈琴,時不時過來拿杯茶喝著。
項西第二輪開始泡茶的時候,她轉過了身,趴在椅背上看著,然后伸手:“賞一杯吧大師。”
“你怎麼逮誰都叫大師。”項西遞了一杯給她。
“誰說的,”她笑著說,“我才沒有,我叫大師的都是感覺像大師的,你挺像的。”
“謝謝,”項西說,“我當真了啊。”
“當真啊,就是夸你呢,”陸妙語喝了口茶,“你這一套玩下來特好看,有范兒,感覺可以出師了,是吧爺爺?”
陸老頭兒聽著這話笑了半天,然后也喝了口茶,看著項西:“我看成。”
“嗯?”項西愣了愣,“您不收學費也不能這麼湊合事兒吧?我才來幾回啊就想趕我走了?”
“誰趕你走了,”陸老頭兒看了看杯子里的茶,“來點實踐經驗嘛。”
“什麼意思?”項西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下次跟我去茶莊坐坐怎麼樣?”陸老頭兒說,“就云水凡心。
”
“我?”項西愣了,云水凡心算是相當高檔的茶莊,去的人挺多都對茶很有研究,陸老頭兒這麼一句,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我坐旁邊兒?”
“你坐茶桌后頭,”陸老頭兒有些嫌棄地看著他,“平時那麼機靈一個人,怎麼一說正事兒就這麼遲鈍?”
“我要出錯了怎麼辦?搞砸了怎麼辦?”項西突然緊張起來了,在一幫懂茶的人圍觀下自己坐那兒泡茶的場面,光想想就有點兒想摔壺了。
“你白干的,砸了就砸了。”陸老頭兒說得很輕松。
“砸了扣你師父的錢,”胡海在一邊說,“沒事兒。”
“他就砸過,”陸妙語馬上一回手指著胡海,“所以被逐出師門了,現在靠彈琴賣藝為生。”
項西聽樂了,笑了半天。
“你別搗亂,”陸老頭兒沖她揮揮手,“我跟項西這兒說正經的呢。”
“那你倆說吧,”陸妙語轉回身,繼續聽胡海彈琴。
陸老頭兒還真是說正經的,他打算帶著項西去云水凡心,時間留出一半給項西,讓他感受一下。
項西聽得有些膽戰心驚的,要說現在泡茶什麼的,他的確是已經很熟,但陸老頭兒從來沒指點過他的動作,都由著他怎麼舒服怎麼來,他對自己到底合不合格根本沒底。
陸老頭兒倒是很有信心,手一揮:“忘了嗎,茶本來就不是該一板一言講究形式的東西,人人都能喝,人人喝了都有不一樣的感受,哪有什麼標準。”
項西沒說話。
“你讓人覺出范兒來了,就行了,”陸老頭兒說,“不已經有人覺得你有范兒了麼。”
陸妙語背對著他們坐著,一聽這話也沒回頭,只是舉起了手:“是的。
”
項西沒再掙扎,覺得要不就去試試,反正大不了就是砸鍋,陸老頭兒這麼緊俏,請都請不到,人也未必會說什麼。
講完茶項西下樓的時候,感覺有些累了。
程博衍的車已經停在了樓下的樹影里,他正坐在駕駛室里低頭玩手機。
項西站在車頭前,這一晚上他的心情都很復雜,跟陸老頭兒和陸妙語逗樂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現在突然看到程博衍,他才有了真切的實感,整個人都松了下來,疲憊,失落,說不上來的失望和依然存在的希望,想說又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的各種感覺讓他有些想找個地方趴一下。
“哎,”他在車頭上拍了一巴掌,“打劫。”
程博衍在車里抬起頭,看清是他的時候笑了笑:“上車。”
“你下來,”項西說,“我不想動。”
程博衍開了車門跳下車,走到他面前:“怎麼了?”
“一會兒再說,”項西靠到他身上,摟住了他的腰,“抱我一下吧。”
“嗯。”程博衍沒多問,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使勁。”項西閉上眼睛,用力吸了口氣,把程博衍身上熟悉而安心的檸檬味兒狠狠吸進身體里。
程博衍收緊了胳膊,把他摟得很結實。
這種被包裹著的安全感頓時讓項西松馳了下來。
上了車,項西就把車座放倒了,躺著閉上了眼睛。
車還沒開到路口,程博衍聽到了他很輕的鼾聲,有些吃驚地轉過頭,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程博衍把車里開著的音樂聲音調小了,他能猜到今天晚上的炫富是什麼結果,項西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其實這并不意外,程博衍知道茫茫人海里兄弟兩人能相遇的可能性實在低到可以忽略不計,只是看到項西這個樣子的時候,他突然有點兒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