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抱回來的。
從哪兒抱回來的誰也不知道。
抱回來的時候很小,是個小毛毛,最多幾個月。
具體哪年還真記不清了,肯定是冬天,還裹著厚的包被呢。
回來的時候總病,梁川平差點兒想又給扔了。
梁川平一直都說是撿來的。
……
主任把打印好的證明蓋了章交到他手上,旁邊年輕些的辦事員拿出了一個相機:“可以拍一下照片嗎?”
“干嘛?”項西轉過頭看著她。
“這也算是我們的工作成果,比較有意義,記錄一下,”辦事員說,“不拍你的臉,也不會公布你的姓名,可以嗎?”
項西想了想:“拍后腦勺吧。”
辦事員走到他側后方拍下了主任和他一塊兒捏著那張證明的照片。
“小伙子,”主任拍拍他的肩,“祝你以后工作生活都順利。”
“謝謝。”項西看著手里的證明,上面鮮紅的章很耀眼。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關自己的東西上有這麼個紅章,感覺挺神奇的,馬上就會變成一個真正在普通人的強烈興奮感充斥在他身體里。
這種感覺他卻沒辦法表達出來,任何一個人大概都不知道他這幾天以來的心情,期待,興奮,不安,想大喊幾聲,想吼幾嗓子。
不,還是有人能理解他的。
程博衍。
只有程博衍能體會他這樣的心情,只有程博衍知道這些證明,這些紅章,這些薄薄的紙片和表格對于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回到家的時候程博衍還沒有到,項西換了衣服坐在沙發上,把材料和表格一頁頁地排列在茶幾上,然后端正地坐著,看著一茶幾的紙。
一直到程博衍進門,他都沒有動過。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他才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蹦到了門邊,指著茶幾上的紙沖程博衍喊:“快看!”
“哎喲,”程博衍正伸手去按消毒液,被他這一喊,一坨消毒液擠在了鞋柜上,“看什麼?”
“看!這里!這些!”項西又蹦回茶幾邊,“這是我的證明!我的材料!項西的!證明有我這麼一個人存在的東西!看到章了沒?紅的!”
程博衍沒有管鞋柜上的消毒液,也沒脫鞋,直接走到了茶幾邊,低頭看了看上面放著的這些證明。
“齊了嗎?”他問。
“主要就是要居委會這個證明,”項西伸手在證明上敲了兩下,“就這個,別的是表格,填好了還要交上去,明天我還要去,交齊這些東西就等著了,他們把戶口給我落在福利院,這樣就可以用這個戶口辦身份證了,李警官明天還要帶我去采血,說是如果我父母也采集了樣本,就能對得上……”
項西說得很快,情緒也很激動,程博衍都怕他咬著舌頭,趕緊拉過他摟了摟,在他背上拍著:“慢點兒說,慢點兒說,我都來不及聽了。”
“我說完了,”項西馬上靠到他身上嘿嘿嘿地笑著,“我覺得我這個事兒辦得特別順利,我還想著可能會給我拖來拖去,得來回跑很多次才能拿到一個章呢。”
“現在辦事都還挺快的,而且你這個屬于特殊情況,大概會特事特辦?”程博衍在他背上揉了揉,感覺他情緒緩一些了才松開他回到門邊一邊搓手一邊說,“去換件衣服。”
“嗯?”項西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我剛換的,進門兒才換的。”
“我摸你了,蹭了一身,”程博衍說,“去換一件。
”
“不至于吧,摸一下就要換衣服啊?”項西覺得程博衍的潔癖癥狀似乎加重了,“你手摸屎了嗎?”
“……沒摸屎,”程博衍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才又說了一句,“今天來個急診,醉架車禍的,斷了骨頭,我正檢查呢,吐我一手……我手還想著明天拆線呢,折騰半天今天消完毒直接拆了。”
項西看著他皺了皺眉:“挺惡心的。”
“嗯,你非得問,”程博衍換了鞋,“我先洗個澡,一會兒我仔細看看那些表格。”
“你得幫我填呢,”項西說,“我字寫不利索,而且這東西吧,我想寫得漂亮點兒,畢竟意義不同啊。”
程博衍笑笑:“也沒想讓你自己寫,你寫的話我得先寫一遍讓你照著抄吧。”
程博衍洗澡的功夫,項西去換了件衣服,又把地板上他剛穿著鞋踩過的地方擦干凈了,其實踩完也看不出被踩過,但項西還是按照程博衍的標準給擦了。
再這麼下去,估計要被培訓成潔小癖了。
收拾完他又坐回了沙發上,對著表格和證明們來回瞅著,好半天才突然想起來什麼,跳起來跑到浴室門口敲了敲門:“你手拆線了?”
“我以為你明天才能想起來問呢,”程博衍在里頭笑了,“拆了。”
“留疤了嗎?”項西問,“我看看。”
“現在當然有疤啊,”程博衍打開了門,把手伸出來手掌對著他,“看吧。”
“……真丑,”項西看著程博衍掌心里的疤,很心疼,程博衍的手挺好看的,現在有了這疤,他覺得特別不舒服,“以后還有疤怎麼辦啊?”
“有就有唄,”程博衍很不在意地說,“最好留條大點兒的疤。”
“干嘛,你有病啊?”項西瞪著他。
“用這手給你擼。”程博衍一邊洗頭一邊說。
項西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直接把浴室門給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