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叔很心疼地往垃圾桶那邊伸了伸手。
“煙盒呢?哪兒弄來的煙?”程博衍看著他。
“沒了!”大叔拍拍輪椅扶手,“就藏了這一根讓你給扔了!”
“扔得好,”程博衍鼓了鼓掌,叫過了去洗碗剛回來的護工大姐,“別讓他再抽煙了,剛又偷偷抽來著。”
“你真是沒治了!”大姐過去推著大叔就往病房走。
“我還要看會兒風景!”大叔喊。
“病房里看去吧,”大姐說,“你出來就為抽煙呢!還看風景這麼高雅!一點兒也不注意健康!”
程博衍笑了笑,也往病房走過去。
經過電梯的時候,門開了,里面急匆匆地跑出來一個男人,挎著個黑色的大包,差點兒跟程博衍撞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一連串道歉,然后往病房那邊大步走了。
“沒關系。”程博衍看著那人的包,皺了皺眉。
是個攝影包。
方寅跑進病房的時候,項西還靠在床上用腿墊著本子往上寫字,一抬頭就看到了方寅從包里掏出了相機。
“哎。”他嘆了口氣。
方寅對著他按了兩張:“繼續寫。”
“快走,”項西低頭往本子上劃了兩下,聽到方寅按下快門的聲音之后抬起頭,“收工吧?”
“能吃東西嗎?”方寅收好相機,“要不我給你買點兒吃的?”
“不用,說是要空腹8小時,我早點都沒吃呢。”項西說。
“那行吧,取了釘子好好休息,”方寅拍拍他的肩,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放到了桌頭柜上,“前幾天的錢都在這兒,我先走了,過來看你的時候我會給你打電話。”
“嗯。”項西把信封拿過來塞到了自己放在一邊的包里。
程博衍站在病房門口,看著方寅從里面出來之后跟在了他身后。
方寅走到電梯口,按了鈕,又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方先生。”程博衍在他身后開了口。
“嗯?”方寅轉過頭,“您叫我?”
“方寅?”程博衍看著他。
“是,”方寅點點頭,“您是……”
“病房里不許拍照。”程博衍說。
“啊,”方寅愣了愣,“不好意思,我不清楚這個規定,我是……項西的朋友,來看看他。”
“哦。”程博衍笑了笑。
方寅又拿出自己的名字遞了過來:“請多多指教。”
程博衍接過名片看了看,放進了口袋里:“項西手術很簡單,不用擔心。”
“好的,”方寅說,想了想又問,“您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看過您的作品。”程博衍說。
“哦,這樣啊,”方寅笑了起來,“您貴姓?”
“免貴姓程,”程博衍指了指電梯門,“電梯來了。”
“哦,好,”方寅走進電梯,“程醫生如果有興趣,可以提提意見啊。”
“會的。”程博衍笑了笑,轉身走了。
回病房的時候項西正坐在床上,左手拿著本子轉著,右手拿著筆也在轉。
“要轉行去耍雜技啊?”程博衍說。
“怎麼樣!”項西手上轉著沒停,有點兒得意地說,“厲害吧?”
“厲害,”程博衍說,“我也可以。”
“不可能!你來一個,”項西馬上把本子扔了過來,“轉給我看看。”
程博衍把本子用食指頂著,輕輕一轉,本子在食指尖上開始轉動,他又用手扒拉兩下,本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行啊。”項西嘖了一聲。
“我上學的時候,”程博衍看著轉動的書,笑著說,“把書頁都轉穿了……”
“加上筆呢?”項西把筆遞給他。
“不知道,試試吧。”程博衍接過筆,試著轉了一下,筆直接脫手而出砸在了項西腦門兒上。
“哎!”項西捂著腦門兒喊了一聲,“真準!”
“不好意思,”程博衍趕緊停了手,伸手在他腦門兒上摸了摸,“疼嗎?”
“倒是不疼,嚇我一跳,”項西笑著說,“你還是不行吧。”
“嗯,”程博衍點點頭,“回頭我跟宋一說一聲,不去超市了,去雜技團吧。”
“有病,”項西躺到枕頭上,“你看看我的筆記,字兒有進步沒?”
程博衍翻開筆記本,沒幾天時間,項西已經用掉了三分之一的本子,字兒寫得太大是一個原因,但也的確是寫了不少。
“越往后越好了,”程博衍豎了豎拇指,“你可以去把你名字往制服上寫了。”
“再練練。”項西笑著說。
“剛是不是有人來看你?”程博衍放下本子問了一句,“我好像看到有人從這病房出去。”
“嗯?”項西臉上的笑容很短暫地凝固了一下,接著又笑開了,“就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攝影師,他來……看看我。”
“哦,”程博衍笑笑,“一直有聯系?”
“偶爾吧,”項西揉揉鼻子,笑著說,“他有個朋友也在這兒住院,正好聽說我拆釘子,就順路來看看我,隨便聊了兩句就走了,還想給我買吃的呢。”
項西的瞎話技能還是那麼爐火純青,要不是程博衍一直盯著他的臉,看到了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化,他這幾句話還真是行云流水渾然天成。
程博衍沒再多問,項西明顯不愿意讓他知道這件事,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他都不好再多問。
“你休息一下,手術前護士會過來。”程博衍說。
“嗯。”項西點頭。
程博衍走出病房之后,項西松了口氣,程博衍沒再追問方寅來看他的事,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他的話。
項西抓抓頭,閉上眼睛,總覺得程博衍可能會感覺到什麼。
但他還是不想讓程博衍知道他讓方寅每天跟著自己拍照的事,這并不是多麼愉快的事,他不想讓程博衍覺得他一面想要努力擺脫過去,一面又讓方寅跟著他以過去為支點觀察著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