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不愿意自己在程博衍眼里是一個永遠都一身麻煩的小混混。
他甚至不愿意跟老板說不干了,抱著最后的一絲幻想,他希望能留在這里工作,哪怕是這種又熱又累還臟的工作,他也不想放棄。
從醫院回店里,一路他都緊張地觀察著四周,有沒有人跟著自己,還有,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
拐上砂鍋飯那條老街時,他的手機響了。
項西猶豫了一下,把小電瓶靠到路邊停下,拿出電話看到顯示的名字是4,這是方寅的電話,他存電話的時候存不明白名字,除了程博衍,老板和方寅的電話都是用數字代替了名字。
電話一接起來,就聽到了方寅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的聲音:“小展,你在哪里?”
“還在路上。”項西給了個不確定的回答。
“你看你是不是先不要回來,”方寅說,“店里來了兩個人,你剛走一會兒就來了,現在飯吃完了也沒走,看著……不像好人,有趙家窯的氣質,是不是來找你的?”
項西不知道這個趙家窯氣質是什麼鬼氣質,但這一瞬間他還是感謝方寅給他打了這個電話。
“還有別人嗎?”項西問。
“沒看到,我現在在對街的奶茶店里坐著呢,”方寅說,“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
“別來找我,”項西知道這種時候誰跟自己在一起,誰就得一塊兒遭殃,“沒什麼事兒你就走吧。”
“那行吧,”方寅想了想,“你注意安全,我再拍幾張。”
“傻逼,”項西說,“平叔的人認識你和你的炮筒。”
“我躲著點兒……真是平叔的人來找你麻……”方寅的話還沒說話,項西掛掉了電話。
今天太陽很好,中午的陽光已經有了夏天的氣勢,項西本來被曬得全身都著火似的,掛掉電話之后,卻一下涼爽了。
刮過來的風掠過皮膚時都帶著寒意。
他飛快地往四周看了看,沒看到有向他靠近的人,甚至沒有人往他這里多看一眼。
他坐在車上,盯著前方想了好幾分鐘,最后把車掉了個頭,往店后面的小胡同開了過去。
他應該跑,方寅說的情形,幾乎可以肯定是平叔的人過來了,而且肯定不止兩個,在店四周應該還有別人。
但他想了半天還是決定悄悄摸回店里看一看情況,不僅僅是不死心還想再最后確定一次,還有些擔心老板夫妻倆。
他把小瓶車停在離飯店后門十來米遠的地方,掉了個頭腦袋沖胡同口。
胡同這邊差不多都是各家出租做了飯店的后門,少數幾戶是自己家住著的正門。
項西從一戶人家門外放著的垃圾桶里抽出一截拆下來的舊窗框拿在手里,慢慢地往砂鍋飯的后門走過去。
沒走兩步,他手機又響了。
他嚇了一跳,摸出手機都沒顧得上看是誰,先按了靜音。
電話是老板打來的,項西沒敢接,他根本沒勇氣再接老板的電話,他給這對人還不錯的夫妻倆找了麻煩。
電話掛斷了,項西也摸到了后廚的門邊。
聽到了那邊傳來了嘈雜的人聲。
“我哪兒知道!平時這個時間他早就回來了!”老板喊著,“你們干什麼,出去!”
“我們找找人。”一個男人在說話,接著就傳來了椅子被踢翻在地的聲音。
這男人的聲音項西不熟,沒聽過,也許是平叔或者二盤新收的小弟,但幾個人說話不多卻弄得屋子里叮哐亂響,找麻煩的決心很堅定。
一摞砂鍋被掀翻的聲音傳過來之后,老板娘喊了起來:“你們干什麼啊!他只是在這里打工!我們又不知道別的!”
“他是住在這兒吧!”之前的那個男人說,屋里一陣亂七八糟的響聲,夾雜著老板和老板娘的叫喊,男人一腳踢在不知道什麼東西上,“晚上一關門就不見人出去了!行李是不是也在!找找!”
“再不走我報警了啊!”老板喊。
“報警?報唄,”男人說,“我看警察能不能天天來!”
“他不住在店里!”老板娘在一邊憤怒而無奈地喊,“前兩天就搬出去了!這屋子有后門呢!都從后門走!”
項西沒再聽下去,轉身跑了幾步,跨上小電瓶沖出了胡同。
拐了個彎之后他邊開車邊拿出手機撥了方寅的電話:“打電話報警。”
“什麼?”方寅似乎沒聽明白。
“打電話報警!你要看著他們砸店啊!”項西吼了一嗓子。
“砸店?”方寅愣了愣,“我在對面,看不見啊,要砸店?那我報警。”
“快點兒!”項西掛掉電話,也沒管方向,往前沖著開走了。
一直沖到電瓶快沒電了,前面就是護城河了,他才慢了下來,又開了半條街,找到了一家修車店,把車進去充電。
“再幫看看哪兒松了壞了的,都給弄弄吧。”項西蹲在店門口說了一句。
“行,我看看。”修車師傅應了一聲。
項西打開包,從最下面摸出了一包煙,煙他一直放在包里,程博衍說不能抽煙,他就一直沒抽。
“這前擋要換嗎?都碎的了。”師傅問。
“換,不過你給我挑個便宜的。”項西說,拿出一根煙點上叼在嘴里。
“便宜的有,顏色對不上哦。”師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