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肉和鏡子。”項西轉過頭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鏡子?”程博衍覺得這答案實在有些超出他的預想,“你要照鏡子啊?”
“嗯,”項西點頭,“我現在是沒頭發,要有頭發就會再讓你給帶梳子,還有發膠……”
程博衍沒等他說完就把病房門給關上了。
在超市里給項西挑鏡子的時候,程博衍有點兒說不上來什麼感覺,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
那天跟林赫聊起了項西,林赫對項西那些神奇的“身世”同樣沒法相信,但他問了程博衍一句話,讓程博衍半天都沒答上來。
“你是本能要救死扶傷呢,還是有種把那小混混當成了程博予的錯覺啊?”
這問題程博衍想了一晚上也沒能想出個合適的答案來。
救人是肯定的,但要說這是全部,也不準確,第一次見到項西時,他隨口的那聲哥,就讓他特別不是滋味兒。
平時基本沒人叫他哥,家里的表弟表妹的,都直接叫名字,除了外甥女小溪總叫他哥之外,最近這些年叫過他哥的,就只有項西了。
曾經屬于程博予的專用稱呼。
給孫大姐加了陪護費之后,孫大姐沒再提不想干的事,把項西照顧得還挺好的,程博衍就買了個太陽花的鏡子給項西,基本就沒再操心過什麼別的了,每天查房的時候看看,項西恢復得很快,感覺也胖了一些。
鏡子是小孩兒用的,帶個手柄,程博衍每次到病房,項西差不多都拿在手上來回照著。
“我頭發長挺長的了,哥,你看得出來嗎?”項西胳膊上的支具已經去掉了,現在每天沒事兒就讓孫大姐扶著他下地溜達。
“嗯,”程博衍看著他的各種化驗單和報告,“你腿下午也能拆了,讓護士給你拿副拐……”
“不用,”項西一揮胳膊,“我能走,別說腿上殼兒去掉了,就沒去掉我滿地走得也挺利索的。”
程博衍瞅了他一眼:“讓你活動一下是怕你躺時間長了難受,沒讓你沒事兒就滿地竄。”
“就隨便竄竄,”項西揉揉鼻子,想了想又小聲說,“哥,我差不多能出院了吧?”
“怎麼?”程博衍看著他。
“就,能出就早點兒出吧,”項西還是說得很小聲,“費用能少點兒啊,要不我錢該不夠了。”
“下午先拍了片子我看看情況再說。”程博衍說。
下午護士用輪椅推了項西去拍片子,拍完了出來經過走廊的一片落地窗時,項西讓護士把他推到了窗邊。
“我在這兒呆會兒吧姐姐,”他看著窗外已經大片冒出了新芽的樹,“我透透氣兒看看風景,一會兒自己回病房。”
“別呆太久啊,你一會兒還有藥要吃。”護士交待他。
“嗯。”項西應了一聲。
護士走開之后,項西又把輪椅往窗邊靠了靠,讓自己整個人都待在了陽光里。
在醫院這兩三個月時間,雖然有點兒難受,卻算得上是他這輩子最消停的日子,不用擔心挨揍,也沒人罵他,不用逃跑,不用偷偷摸摸,不用逮誰沖誰犯狠……
出了院之后會又會是什麼樣的生活,項西還真沒細想過,他覺得也沒必要去想,什麼樣的生活他都能過,只要沒有平叔二盤,他就算去擺個地攤賣草編螞蚱,也沒什麼。
程博衍估計時間差不多,打算去趟病房看看項西的片子,從辦公室出來剛走到走廊,就看到了坐在輪椅上背對著他的項西。
項西身上病號服外面套的還是那件羽絨服,之前衣服上全是泥水和血跡,孫大姐給洗了,但因為實在太舊,洗完了看上去還是那麼臟兮兮的。
毀色都毀得差不多了,程博衍往項西身邊走過去,琢磨著出院的時候給他買兩身衣服。
這還正想著呢,猛地看到項西面前騰起來一陣煙霧,緊接著他就聞到了煙味兒。
程博衍沖過去拽著輪椅一轉,項西連人帶椅子被拽得原地轉了一圈,叼在嘴上的煙差點兒掉衣服上。
“我操!”項西一臉又拽又不耐煩的表情罵了一句,抬眼看到是程博衍的時候愣了愣,瞬間換了笑容,“哥?你要去查房啊?”
“哪兒來的!”程博衍一把扯下他嘴上的煙,舉到他眼前。
“哪兒……哪兒來的?是啊哪兒來的呢,”項西半天才指了指身后,“問大叔要的啊。”
程博衍往他身后看過去,跟項西一個病房的大叔正低頭把煙頭扔到地上,還想用腳把煙頭扒拉到一邊兒去。
“叔,”程博衍實在是無奈了,“我告訴過你治療階段不能抽煙吧?你這都偷著抽多少回了啊?還發煙給小孩兒啊?”
“我……回病房回病房了……”大叔裝沒聽見,起身架著拐噌噌地就往病房那邊跑了。
“我管大叔要的,不是他發我的。”項西還想替大叔解釋一下。
“你閉嘴!”程博衍彎下腰一手撐著輪椅一手指了指他,“我說沒說過不能抽煙?”
“說過……吧。”項西還真有些記不清了,垂下眼皮小聲說。
“吧?”程博衍提高聲音。
“說過。”項西嘆了口氣,程博衍說沒說過他是真不記得了,孫大姐倒是說過一次,說骨折治療階段不讓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