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老房子層高都低,李慧這一摔應該是沒摔得太厲害,在地上趴了一會兒,掙扎著站了起來。
饅頭往樓上看了一眼,猶豫了兩秒鐘,伸手扶了一把,李慧有些緊張地往樓上看了看,推開了饅頭,低頭站到了墻根兒下。
“哎喲,”二樓平臺上傳來了二盤的聲音,“饅頭又憐香惜玉了啊。”
“哥,”饅頭像是被嚇了一跳,抬起頭笑了笑,瘸著跑進了屋里,“哥我這兒有……”
項西看了李慧一眼,從她身邊走過,準備回17號。
“小展,”李慧在他身后叫了一聲,聲音沙啞,低得幾乎聽不見,“救救我。”
項西腳步沒有停頓地進了17號,反手關上了門。
屋里人挺多,平叔的愛好就是喝茶打牌,這會兒正跟幾個人坐在客廳里喝茶,項西都認識。平叔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犯罪團伙”,要有的話,這幾個都得算是團伙里的主力。
“回啦。”看到他,平叔捏著杯子說了一句,喝茶的動作很慢,一臉享受。
“嗯。”項西低下頭,在茶幾邊站下了。
“真是長大了啊,”平叔放下杯子發出長長一聲嘆息,“現在空著手也敢往回跑了。”
項西沒說話。
“這個年是過不去了啊。”平叔又喝了口茶,往沙發上一靠。
屋里的人都沒說話,冷眼看著,項西也沉默著,平叔說話一向這樣,不像二盤當個小老大當得跟免費打手似的。
平叔說話永遠慢條斯理和氣生財,但項西知道,再不拿錢回來,自己會被收拾得很慘。
“吃飯了沒?”平叔問。
“隨便吃了點兒,”項西往一樓通后院的走廊那邊看了一眼,“今天胃疼。”
“又胃疼,你這胃怎麼回事兒,”平叔皺皺眉,“廚房里還有點兒熱湯,你去喝點兒。
”
“哦。”項西進了廚房,喝了一碗湯。
其實他現在沒什麼胃口,但這湯必須喝,平叔讓喝他就得喝。
喝完湯,他順著走廊到了后院,吹了聲口哨。
所謂的后院并不是個院子,只是一排自建樓各自開的一溜后門,離墻一米距離的一條通道,很長,黑,臟。
口哨聲吹過之后,他聽到了二盤的咒罵聲,罵的是饅頭。
他又吹了聲口哨,這口哨是在叫狗。
項西養了條狗,確切說不是他養的,這狗不知道誰家的,入秋的時候跑進了大洼里,在垃圾筒里翻吃的。
項西看著可憐,就喂了點兒東西,打那天起狗就一直在這片轉,項西沒給它起名字,只是一吹口哨,狗就會跑過來。
今天三聲口哨吹完,沒看到狗歡蹦著的身影。
他轉回了屋里,走到平叔身邊:“叔,狗呢?”
平叔拿著茶壺看了他一眼,屋外傳來一聲慘叫,饅頭被二盤打到門外。
“狗呢?”項西從平叔的眼神里能看出些什麼來,但不敢確定,只是執著地又問了一遍,“就那只黃狗,狗呢?”
屋里有人冷笑了一聲,聲音里透著莫名其妙的幸災樂禍。
平叔還是沒說話,頭偏了偏,似乎是在聽二盤揍饅頭的動靜。
項西沒再問,轉身出了門,兩步攔在了正要往饅子肚子上踹過去的二盤面前。
“滾開!”二盤瞪著他。
“我的狗呢?”項西看著他,問了一句。
“誰他媽知道什麼狗不狗的,滾!”二盤胳膊一掄,把項西推開了。
“小展……”饅頭在身后半蹲半坐地叫了他一聲。
“我問你,”項西踉蹌了兩步,沒理饅頭,又飛快地攔在了二盤面前,幾乎跟他臉對臉,“狗呢?”
“你他媽有病啊!”二盤吼了一聲,抬手一拳往項西臉上掄了過來。
項西晃了一下躲開了,在二盤的架式還沒收全的時候他撲過去又狠狠推了二盤一把,也吼了一聲:“我的狗呢!”
“操你媽的,”二盤大概是被他這份莫名其妙的執著感動了,一把拽著他胳膊往墻上一掄,“狗你媽逼,老子吃了!”
項西愣住了,肩膀狠狠地撞在墻上帶來的疼痛都沒顧得上認真體會。
“你說什麼?”他猛地轉過頭瞪著二盤。
“我說你那條破狗老子吃了!燉了一鍋!”二盤往地上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往饅頭跟前兒走過去,“都他媽吃閑飯的,養著有他媽什麼用!”
二盤抬腿往正往后躲的饅頭身上踹過去的時候,項西吼了一聲,撲到了他身后,對著他脖子后邊兒一胳膊肘砸了上去:“誰他媽讓你吃我的狗了!”
項西知道自己這一撲比拿雞蛋往石頭上磕還任性,二盤跟座塔似的,每次往他身邊一站,他都覺得滾滾沙石遮天蔽日。
不過他還是撲上去了,然后在下一秒被二盤抓著胳膊從肩頭飛出扔在了地上。
他被摔得有點兒暈,今天就沒怎麼吃東西,再被這一摔,眼睛都花了,看著饅頭的腿都一邊兒長了……
二盤這一摔沒解氣,過來又往他腿上一腳跺了上去。
項西張了張嘴,沒能喊出聲。
太疼了,這一瞬間傳來的疼痛讓他只剩下了倒在地上喘的力氣。
二盤還想再來兩下,饅頭抱住了他的腿,沉默地咬著牙沒松勁。
“操!”二盤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正要再罵的時候,平叔從17號里走了出來,他看了平叔一眼,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