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以現在問。”傅予寒站起來,“咱們先吃,誰付錢一會兒再討論。”
“好。”
方婉靜似乎很忙。
聞煜撥微信電話給她,撥了五六個才等到一個被手動掐斷的,過不到一分鐘對面發消息過來,說現在不方便接。
方婉靜:你有什麼事嗎?
聞煜:今天白天在考試,剛看到你給我轉了錢。
這條消息石沉大海,直到半小時后,聞煜和傅予寒晚飯都吃了大半,才收到回復。
方婉靜:小煜,阿姨在和你爸打離婚官司,無論最后結果如何,以后可能都和你沒關系了。但阿姨從以前開始就把你當兒子看待,所以你就把那筆錢當……當作一個好心的長輩給你的小禮物吧。
聞煜:“……”
“怎麼了?”傅予寒敏銳地察覺到他表情不對。
聞煜沒說話,把手機遞過去給他看。
“我突然覺得很對不起她。”聞煜抿了下唇,“我真的不是什麼……好‘兒子’。”
“其實現在開始學習還來得及……只要你想。”傅予寒垂了下眼,淡聲說,“煜哥,我覺得親情這種東西不完全是靠血緣維系的。”
傅予寒在家里關系最好的親人是秦曉璐,他們只有一半的血緣。
至于聞煜……
“就算他們離婚了也沒關系,你還可以認她做干媽,”傅予寒說,“只要你們想。”
聞煜沒回答。
離婚官司不是個容易打的官司,搞不好要拖個半年一年的,在那之前,他只想先把精力都放在高考上。
最后他只回復過去簡短的一句話。
聞煜:謝謝方阿姨。
-
天氣一天比一天溫暖,日頭一天比一天高。
高考前的最后一周,學校會給所有學生放假,而在這個復習假之前,有兩件事要做。
第一件,是“高考動員大會”,邀請全體高三學生和家長參加,地點在學校大禮堂。
第二件,則是大掃除。
傅予寒情況特殊,和班主任扯了兩天的皮,要求自己參加高考動員大會;至于聞煜那邊……他本來也想這麼干,沒想到方婉靜主動聯系了他。
“我沒別的意思,”電話里,方婉靜的語氣仍像從前那樣小心翼翼,“只是覺得這種活動……再什麼說也該有個家長到場,高考畢竟是件大事。”
聞煜沒出聲。
“如果你實在不能接受就算了……我幫你和老師求求情?”她問。
“不,你過來吧。”聞煜咬了下嘴唇,伸手捏住在他旁邊看著他的傅予寒的手,輕聲說,“謝謝你……媽。”
傅予寒反手捏了捏他的手。
等他放下電話,傅予寒輕輕笑了一聲:“看,春暖花開。”
“都夏天了。”聞煜平靜的臉上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走了,回教室大掃除吧,再摸魚葛然要罵人了。”
“她不會罵人的。”傅予寒笑道。
“你少替她說好話,在我這兒她屬于‘情敵’。”聞煜指指他,“早點做完分配給我們的工作再摸魚。”
傅予寒“唔”了一聲:“那我想再去個地方。”
“哪兒?”
兩小時后,空樓。
下午四點,太陽已經不像中午時那麼刺眼,金色的光像鍍了層釉,毛絨絨的,泛著橙。
傅予寒插著兜,慢悠悠地走進空樓,輕車熟路地走到窗前,胳膊一撐便坐了上去。
他把腿擱在窗框上,側頭看向聞煜,指揮他移動:“再往左一點,面向我……不,過頭了,往右一小步……不是,太多了……好,就這樣。”
傅予寒摸出手機,打開相機對準他,調整鏡頭位置和拍攝參數。
“好,現在低頭,然后抬頭看我一眼。”
聞煜照他說的做,整個人沐浴在空樓另一邊穿進來的陽光里。
只聽“咔”的一聲——
“好了。”傅予寒滿意地笑笑,收起手機,“你來三中第一天的下午就是這樣,我坐在這個位置,然后你從外面走進來。煜哥——”
他沖他招招手。
聞煜走過去。
“這可能是某種暗示,”傅予寒垂眸牽住他的手,目光依稀懷戀,“煜哥,你是帶著光走進我生活里的。”
“你知道那天我在想什麼麼?”聞煜突然問。
“什麼?”
“我在想這人真裝逼,但是好有趣。”聞煜站著,上半身前傾,輕輕吻住窗臺上的傅予寒,“如果能讓我的高三生活變得有趣一點,我也算沒白轉這個學。”
后來發現,何止是有趣。
他黑白默片般沉默無趣的生命,因此擁有了聲音和色彩。
“你倆在干什麼?!”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驚疑不定的怒吼,傅予寒作為戰斗在違紀一線的資深校霸,不消轉頭就能憑聲認人。
是姚主任!
學生處那個禿頭!
他怎麼會在這里!為什麼沒去檢查高三大掃除!
“煜哥,上來。”唇分,傅予寒手腕使勁把人往上拉。聞煜反應很快地跳上窗臺:“我操,老姚!”
“沒事,跳。”傅予寒長腿一蹬便落在了操場上,從余光里看見塑膠跑道上一臉震驚的禿頂老頭。
他一把扯住聞煜的手,邁開長腿:“跑!”
“傅予寒!聞煜!你們剛剛在干什麼?!”
身后傳來姚主任用盡力氣的怒吼,傅予寒一邊跑,一邊大聲回答:“什麼都沒有!你什麼也沒看見——”
早戀也好,同性戀也好,大掃除摸魚也好。
沒幾天就是高考了,誰還拿著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章制度”給人添堵呢?
五月末,帶著些許躁意的風吹過,掀起少年人張揚的校服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