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傅予寒說,“白天被一條狗撓了。”
聞煜:“……”
這人,還記得那句“被豬打了”的仇呢?
真小心眼。
“狗?”秦叔叔蹙眉道,“打疫苗了嗎?”
“沒關系的,家養的狗,很安全。”傅予寒一語帶過了這個話題,“還是說說小鹿吧,小鹿她跟我說……她有點擔心你們,覺得自己拖累家里,不想繼續治療才跑的。”
秦叔叔的表情一下變得凝重。
“叔叔,你跟我透個底吧,”傅予寒說,“媽到底什麼病?”
秦叔叔目光閃爍,移到了聞煜身上:“這位是……?”
“叔叔好,我是傅予寒的同學,叫聞煜。”先前想好的說辭居然沒浪費,聞煜原地一抖,拿出他那套虛假的彬彬有禮,微笑頷首,“最近傅予寒經常去我家補習功課,太晚了就睡在我家里了。”
秦叔叔:“麻煩你了。”
“不麻煩。”聞煜搖搖頭,一副好學生的規矩樣。
傅予寒有點看不慣他裝模作樣,打斷了秦叔叔的寒暄:“你就直說吧叔叔,我跟他關系很好。再說,就媽那樣子,還講究‘家丑不外揚’嗎?”
何燕也不是沒去三中發過瘋。
“沒事,”聞煜主動退讓,“我進去看看小鹿好了。”
等他進去,傅予寒重新看向秦叔叔的臉。對方面色灰敗,嘴唇囁嚅片刻,終于嘆了口氣:“……躁郁癥。”
“唔,”傅予寒說,“難怪。”
情況捉襟見肘——
何燕病了要治療,治療就要花錢;秦曉璐一直沒有起色,全靠花錢吊著一口氣;老秦不想耽誤傅予寒功課,一面做著兩三份工作,一面還要來醫院陪床。
傅予寒看了眼秦叔叔的鬢角,那里依稀有了花白之色。
分明他才四十多歲。
頹敗的中年人倚著墻,無力地長長嘆氣。
傅予寒想了一會兒,好奇地問:“如果錢真的不夠用……你們為什麼不把房子賣了呢?”
“你媽不同意,我也不想這樣。”
“所以為什麼?”
老秦掀了下眼皮,看著傅予寒,神色悲哀:“小寒,你真不明白嗎?”
“嗯?”
“那房子……是你媽離婚時拿到的那筆補償費付的首付,后來還貸,錢周轉不開的時候也挪用過你爸給的錢;再怎麼說,都有你的一部分。”秦叔叔說,“我們不能把房子賣了給曉璐治病,對你不公平。”
傅予寒眨了眨眼。
說實話,對于這個答案他有些許意外。
也許早幾年,當他還對何燕有所期待的時候聽到,會更感動一些。
然而現在,這句話就像是一盒過期的糖果,他知道它是甜味的,卻實在無法品嘗。
“叔叔。”他想了好一會兒,“我現在趁周末在外面打工,負擔自己的生活費問題不大;如果能考個好學校省點學費,也許暑假還能把學費賺出來。我并不在乎……家里的房子。”
對他而言,那個地方還沒聞煜的小房子更能給他歸屬感。
心想回去的地方才叫作家,其他都是身外物——
“你不在乎是因為你還小,你不知道錢的價值。年輕人總是有點理想主義,我懂。”秦叔叔疲憊地嘆了口氣,“再說,小寒啊,你可以不在乎,我們不能亂來啊。”
“小鹿都不想治療了,我總不能看她等死。那套房子這幾年漲了不少吧?賣了換點錢……不是說打算帶她去帝都的大醫院看看麼?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傅予寒垂眸,臉上看不出情緒,“叔叔,我已經成年了,是個男人;小鹿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妹妹。
”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膽小的小男孩了。
狂風驟雨,他有自己的傘;不如分一件外套,給那個巴巴看著他的小女孩。
“小寒……”
“這事兒您可以跟媽商量一下,”傅予寒想了想說,“小鹿今天跑出去的事就別罵她了,她嚇得夠嗆,本身也是因為擔心你們才這樣……明天我放學以后再來看她,今天就先回去了。”
“回家?”老秦抬頭,“我順路,帶你?”
“不用了,我住聞煜那兒,離學校近,明天還得上課呢。我去跟小鹿打個招呼。”他說完,慢慢走回病房里。
傅予寒和秦曉璐保證明天下午過來看他,告別了低落的秦叔叔,慢慢離開醫院,到樓下打車。
這麼折騰了一圈,等重新回到那個溫暖的家,時間已經走到了凌晨4點三刻。
聞煜把傅予寒放下,第一時間脫掉外衣去補他一直拖著沒洗的那個澡,邊走邊說:“我覺得你妹妹好像有點聰明。”
“嗯?”傅予寒給自己倒了杯水。
聞煜捏著嗓子,學小姑娘的語氣:“她剛剛問我,‘哥哥,你是不是我哥哥的男朋友呀’?”
“……咳咳、咳咳咳,”傅予寒被水嗆到了,“什麼?!”
“她說看到我們捏手指,還說男生和男生之間不捏手指,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聞煜笑了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在走進浴室前回頭問了一句,“她的病真沒辦法嗎?”
挺可愛一小姑娘,就這麼沒了好像有點可惜。
“沒有合適的器官,再說換心手術很花錢,還不一定能成功……她是娘胎里沒發育好,器官上少了點什麼東西。”傅予寒也情緒不太高,“那時候我年紀太小,他們不肯跟我說,我就偷聽了個大概……再說治病的事我也不懂。
”
“那你剛才和你叔叔說什麼了?”
“說讓他們把家里房子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