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說得沒錯,我那樣做在別人眼里確實傻逼。”傅予寒平靜地打斷他,“我只是習慣那樣,而且我這輩子都不會跟楊帆說出那句‘我喜歡他’,你說我傻逼說我矯情執拗鉆牛角尖都沒關系,我無所謂。”
傅予寒說到這里頓了頓,“不過你確實不該關機。”
聞煜被他噎了一下:“嗯……”
傅予寒又停頓了片刻,垂下眼,重新說道:“算了,關機也沒事,我管不了你。”
“……如果我說你可以管呢?”
“不用了,謝謝。”傅予寒差點被他嗆到,他看了他一眼,舔了下干澀的唇,“沒能從父母那里獲得的東西不要到朋友身上找……這事我早就明白了。”
他分明說的是自己喜歡上楊帆這件事,聞煜卻莫名膝蓋中箭。
他終于也能從此時此刻無法宣之于口的無奈中窺見到一星半點,傅予寒那持續多年的暗戀的痛苦。
如果能抱抱他就好了。
聞煜和楊帆擁抱過,也見過楊帆擁抱他,但他倆很少有如此親密的身體接觸——原因無他,知曉彼此性取向后的相互尊重而已。
也因此,現在他無法伸出手。
“但是你想和我說的只有這些麼。”
傅予寒等待半晌,沒等到聞煜出聲,自己開口問了句。
聞煜掀起眼皮看他,目光中似有疑惑。
“……算了。”傅予寒扭頭就想走。
“別走,”聞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隨口抓了個話題,“你今天去買顏料了是不是?東西呢?上次不是說好了放我家去麼。”
“留畫室了……放手。”
“不放。”聞煜看著他,“你去拿,我人都來了,一起給你拿回去。”
“……”
“嗯?”
“拿完了是不是還要順路去一趟你家?”傅予寒轉過頭,沒好氣地看著他,“算了吧,我都跟老師說放兩天了。
”
聞煜盯著他沒出聲,上揚的嘴角一點一點地落下去,抿成一條平直的線。
微笑和禮貌就像糖紙,剝掉那層外殼,聞煜的執拗一點不比傅予寒少。傅予寒和他對視了可能有整整一分鐘,心里忽然塌了一塊。
他對自己認可的朋友總是無法硬起心腸。
傅予寒深吸口氣,輕聲說:“那你告訴我,昨晚你怎麼了?”
聞煜一愣。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擔心你,”傅予寒垂著眼,聲音很輕,像走了一路的疲憊旅人,“楊帆直到剛才還在問我有沒有見到你,你要不要緊……你看看你。”
聞煜的目光水波似的輕輕晃動,他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那些想問不敢問的話他一句都沒說。
他只是輕輕笑了一下,說:“那你進去拿箱子?去我家我就告訴你。”
“……”傅予寒把自己的手往回扯,“我還是回家吧。”
“喂,”聞煜將他的手腕握得更緊,無奈地說,“昨晚等了一夜,今天多等幾分鐘都不行?等回去我一定知無不言。”
“……你知道了?”
“鄰居阿姨跟我說了。”
“那我算看出來了,”傅予寒冷聲說,“你這人就是欠揍。”
聞煜瞇起眼,痞氣地笑了一下。
無奈之下,傅予寒只好硬著頭皮回了趟畫室。學生都走完了,老師早熄了燈進里屋休息,他倒是脾氣好沒說什麼,去而復返的傅予寒尷尬得手沒地方擱,提起那個大畫箱迅速告辭出門。
“就這一個箱子?”聞煜在外面候著,照面就想把箱子接過去。
“另一個箱子都常用物品,放那里了……不用,我自己拿。”傅予寒往回避了一下,面色不虞道,“老師都休息了,你還非要我回去拿這個,周末不能拿嗎?”
“我……周末可能要學車。
”聞煜眼神閃了下,“我爸讓我去。”
“學車不是好事嗎,”傅予寒邊走邊說,“你為什麼聽起來不太高興。”
聞煜沉默了幾秒鐘,他沒和其他人說過他的父親,要開口還有點不習慣。
“說好了知無不言的。”傅予寒提醒他,“不算數那我回家了。”
“……別,”聞煜攔了他一把,“我就是在想從哪兒開始說……我爸是個控制狂,他把我當盆栽養,每一根枝干每一片葉子都要按照他設想的方向和形狀去長,我不能超出他給的框架……所以他讓我做什麼我都不樂意。”
“……”
傅予寒偏過頭。
聞煜無語:“你笑什麼?”
“沒,就是覺得不容易啊,”傅予寒眼角帶著笑意,“你終于肯承認自己做什麼都不樂意了。”
“……”
“我要是‘不高興’的話,根據一般劇本的主人公配置,你就是‘沒頭腦’。”聞煜指出。
“別,你找別人做你的‘沒頭腦’吧,我不想配合你演出。我選擇去另一場。”
“給不給面子啊?”
“不給。”傅予寒很果斷。
“……操。”
兩人插科打諢了一會兒,才又說回昨天的事。
“學車倒是無所謂,讓我學,就是要送的意思。”聞煜繼續道,“去年……我化學競賽那天生了病,高燒39度2去的考場,我爸后來問我,為什麼‘只’拿了省二。”他抿了下唇,表情平靜,“他不在乎他兒子是死是活,只在乎那塊能放在他辦公室里展出的獎牌不夠高級。”
傅予寒偏頭看了他一眼。
“昨天他跟我說,既然今年沒生病,那就拿個國二回去……哈,國二哪有那麼好拿,我不想拿獎,根本就沒準備,上哪兒給他變個國二出來。”聞煜的聲音低下去,帶著三分啞,“他還讓我回……那邊那個家,后來我們就吵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