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被壓住的右手擱在車門上,五指撐開,又緊握成拳,來回幾次。
他在努力忍著,以免身體發生什麼不受控制的奇怪變化,一邊在思考一拳把人打暈能夠解決問題的可能性。
傅予寒從沒那麼感謝司機開車狂野,他覺得要不是深夜車速快,他要麼會在忍耐中去世,要麼會在忍耐中奮起殺人。
“好了,到家了。”
終于看到聞煜家的小區大門,傅予寒松了口氣。他撐著把人從車上扶下來:“煜哥?醒醒,到家了。”
他的話可能有什麼魔力,醉鬼竟然真的慢悠悠地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瞇著眼看了他好半晌。
“煜哥?”傅予寒看著他,三分驚喜三分不確定,“睡醒了?”
醉鬼忽然笑了笑,悶聲說:“是你啊……”
“對,是……!??”
“我”字還沒說出來,傅予寒直接被聞煜面對面抱了個滿懷。喝過酒的嗓音低啞而干澀,聞煜含混地在他耳邊念叨了一句:“想你了……”
那聲線仿佛帶著電,激得傅予寒狠狠一哆嗦。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忍住起雞皮疙瘩的欲望,“煜哥?你真醒了嗎?把我當成誰了?”
“沒誰……”聞煜頭埋下去,額頭抵著他肩,“我沒醉……”
……
看來是非常醉了。
傅予寒嘆了口氣,決定自己受點累,不再跟聞煜計較:“能走嗎?回家了。”
聞煜一路也沒松手,傅予寒只能被他抱著反推著他走,好在這人兩條腿還能自己跟著邁兩步,這讓傅予寒輕松了不少。
雖然,被另一個男人抱著,真的讓傅予寒很難受——他本來就不喜歡別人碰他——但看聞煜難受的樣子,他默默把一肚子臟話咽了回去。
在今晚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挺了解聞煜的了。
但現在看聞煜酒后的反應,他大概不是沒心沒肺,只是可能……把感情藏得太深?
他不知道聞煜藏著的人是誰,可傅予寒自己暗戀不得許多年,這會兒未免有些感同身受。
真是可憐。
他搖搖頭,單手扶住了聞煜的背。
從小區到單元樓的路從沒有這麼漫長過。
好在今晚月色不錯,傅予寒的同情心勉強夠用。
他艱難地把人帶到了家門前,那門鎖著,傅予寒思考了三秒鐘,把手從聞煜的褲兜里伸了進去。聞煜穿的這條休閑褲口袋又深又大,伸進去摸鑰匙簡直有種在摸對方大腿的錯覺,尷尬得不行,偏偏口袋的主人還不肯配合他的躲閃,一直在努力往他身上貼。
人只要活得夠久,什麼奇景都能見到。
比如喝醉還倒貼的聞煜——
終于找到鑰匙,傅予寒已經快成佛了。他打開門鎖把人拉進去,只想迅速把人按在床上,然后就地走人。
可惜,他想得似乎有點樂觀。
-
聞煜覺得自己睡了很長一覺,進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睡那麼好過了。
然而剛一睜眼他就感覺到不對——屋子里有點亮。
他睡覺怎麼可能不拉窗簾……不對,昨晚好像是去老大那邊喝酒了……但這分明是他自己的……床……
意識到胳膊底下好像壓著什麼活物的那一瞬間,聞煜迅速睜大了眼睛,從床上彈了起來:“……操?”
他的動靜奇大,本來就沒睡踏實的傅予寒皺著眉睜開眼,迎著窗外的天光瞇縫著眼覷他:“嗯?”
傅予寒沒睡醒,鼻音很重,聽上去莫名有些勾人。
聞煜頓時就不大好了:“……你怎麼在這里?你不是回去了嗎?”
“你真好意思問我……”傅予寒咳嗽了兩聲,翻了下身。他本來是用一個別扭的姿勢趴著睡的,一晚上下來脖子快斷了不說,半邊身體還是麻的,他翻到正面朝上,閉著眼呢喃:“昨天也不知道誰一個勁地跟我說‘別走’……”
聞煜:“……”
這話聽起來怪有歧義的,傅予寒說完自己也感覺到了不妥,他頓了頓,補充道:“昨天陳老板給我打電話,說你喝多了,讓我去接人,結果我把你帶回來之后想回家,你一直抱著我喊‘別走’……是不是把我當成其他人了?”
說是也不對說不是更不對。
聞煜啞口無言,愣了三秒鐘說:“我不知道,我沒印象了。”
“會斷片就不要喝那麼多。”傅予寒被天光刺激了眼皮,皺了下眉,啞聲說,“能不能拉下窗簾……昨天你不讓我下床我沒法幫你拉窗簾……”
操,“不讓我下床”這種字眼實在是太刺激了。
聞煜受了驚似的從床上跳下去,一把拉上窗簾。
“謝謝……”傅予寒咕噥著,“我想再睡一會兒。”
“睡吧。”聞煜說。
他站在那里愣了好久,直到傅予寒的呼吸平緩下來,才終于邁出了第一步。
聞煜有點恍惚地找到了自己的手機,一看,才早上七點多。傅予寒雖然一貫起得早,但平時白天都要抽時間補覺,這會兒覺得困也很正常。
再說照顧醉鬼的活估計不輕松。
他睡覺也好,正好能讓聞煜好好冷靜一下。
聞煜一向很克制,從來沒喝醉過,真不知道自己喝斷片了還能做出這麼丟人的事。
這人還是在傅予寒面前丟的。
記憶回籠,之前的事情串上,他不用想也能猜到人估計是老大為了搞事找來的,也就是說,說不準老大也看見了他丟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