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字沒說出口,聞煜先一步打斷了他:“你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去沖個澡,因為我不太喜歡有人不洗澡就上床——上次是個意外——洗完澡你就進房間里去睡。”他頓了頓,在傅予寒真的一拳揮過來之前又補上了最后半句,“放心,我去隔壁睡。”
隔壁?
傅予寒愣了愣,被酒精麻痹過有點混沌的大腦反應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這個“隔壁”應該不是指隔壁那戶人家。
他視線瞥掃過那扇緊鎖的房門。
是那里?
聞煜輕輕笑起來:“干什麼,以為我耍流氓嗎?你不同意我可以慢慢追,或者再去尋覓個新的對象,流氓有什麼好耍的。”
他要想耍流氓,就憑這張臉,想被他耍流氓的人能從他家排隊到三中門口。
“你應該謝謝我。”他點點傅予寒的肩膀,“不然你不住這里又不能回家還想去哪里住?”
“不是不能回家,回家也就吵幾句……”傅予寒沒好氣地說著。
酒的后勁早就上來了,頭又脹又疼,聞煜奇奇怪怪的態度他懶得多琢磨。該說的話應該都說了,傅予寒覺得自己態度挺明確的,他還是想回去,至少不能待在這里。
對不準備下手的人保持界線,跟不準備接受的人撇清關系。
這是他的原則。
……原本是這樣沒錯。
然而下一秒,傅予寒聽到聞煜的聲線忽然壓低,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留下吧。”
那語氣隱約像在哀求,仔細一聽卻又好像沒有。
傅予寒睜開眼睛,仿佛突然酒醒。
“你用過的牙刷毛巾都還在……”聞煜垂著眼,“洗個澡睡一覺你能掉塊肉麼。”
傅予寒看了他一眼。
“還走麼?”聞煜問。
“我記得你上次說你家只有一張床,”傅予寒看著他,“所以那個房間里有什麼?”
聞煜一愣,而后笑了:“跟我在一起我就告訴你。”
“……算了,我去洗澡。”傅予寒認命地走向浴室。
這其實違反了他的原則,但是……
但是傅予寒必須得承認,他因為聞煜的那一句“留下吧”心軟了。
溺水的人會抓緊眼前出現的第一根浮木。
也會想要為下一個求救的人伸出援手。
就今晚……遷就他一次好了。
好歹人家也幫過他。
-
這個澡洗得不太順利,熱水加劇了暈眩感,傅予寒差點在里面滑倒。他好不容易撐著洗完,從浴室里出來,客廳里已經沒人了。
那間房門仍然鎖著,但敞開的主臥里沒有人,聞煜可能已經進去了。
“……聞煜?”他打了個呵欠,忍著困倦去敲門,“你不洗澡麼?聞煜?”
無人應答。
傅予寒把頭靠在門框上,閉著眼敲木魚似的不停地叩門:“聞——”
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一條縫,傅予寒的手指頓在半空。
聞煜從門縫里露出一只眼睛,低聲說:“睡你的覺去,再敲門我就當你對我圖謀不軌了。”
他的背后有幽幽藍光,整體很像恐怖片里的場景。
傅予寒:“……”
“還是說你改變主意了,真的準備對我‘圖謀不軌’?”恐怖片男主猝不及防地開了個黃腔。
“……”傅予寒轉身就走,“我真是閑的關心你洗不洗澡。”
他兩步走進了主臥,反手關上門。
“砰”的一聲,聲音巨大,生氣生得很明顯。
聞煜沉默了兩分鐘,確認他沒有再從房間里跑出來的跡象,這才重新把門合上。
他沒說謊,家里真的只有一張床,但在這個連燈都沒有的房間正中央,有一個占據了大半個房間的海洋球池。
藍光是通了電的機箱散發出來的。
這個房間比隔壁主臥小一點,卻裝滿了玩具——可以當水床用的海洋球池,電腦、游戲主機、手辦架、投影儀……應有盡有,擠得滿滿當當,甚至可以說是凌亂。
這里像是另一個世界,和門外冷清的客廳、臥室,完全不一樣。
唯獨只有一面墻空曠,那里掛著一張半人高的照片,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照片前有一張矮桌,上面橫著一塊餐墊,就好像有誰會在這里吃飯似的。
聞煜轉身,背朝下倒進了池子里。他閉上眼,把自己整個人往下再沉了一些,直到有一堆球滾到他的臉上。
冰冰涼涼的。
有句話傅予寒說得沒錯,也許他真的是因為……懦弱。
只有躲在這個房間里,他才會有一種松口氣的感覺。
-
傅予寒以為自己會很難入睡,沒想到頭剛沾到枕頭上就已經進入了夢鄉。
再睜眼已是日上三竿,他艱難地摸到自己的手機,扯到眼前一看,發現很快就要到中午了。
以前為了少跟他媽還有秦叔叔打照面,傅予寒養成了每天早上五點鐘起床的習慣,還是難得一覺睡到中午。
頭仍然感覺很重,呼吸間都帶著酒精殘留的味道。傅予寒坐起來,艱難地掙扎了五分鐘,終于逼自己離開了被窩。
眼睛是刷牙刷到一半才睜開的,他愣了愣,對著鏡子發了三秒鐘的呆。
昨晚的記憶突然回籠,傅予寒有點尷尬。
他眨了下眼,鏡子里的他也跟著眨了下,他后知后覺地想,聞煜人呢?難道也沒起床?
房子里安靜得仿佛只有他一個活物。
他迅速刷完牙洗完臉,從臥室到廚房都轉了一圈,最后走到了鎖上的房間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