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璐又做錯了什麼呢。
何燕似乎不可置信,瞳孔微顫地盯了他好一會兒,才說:“傅予寒,你馬上要十八歲了,有些事情我就給你好好說道。你知道家里的房貸還沒有還完嗎?曉璐要看病,你要上學,零花錢我都是比著平均水平給的,吃的用的穿的沒短過你什麼,你以為傅學成那三千塊能頂什麼用?你秦叔叔一把年紀了要做兩份工,就為了多賺點錢。我以為我們四個現在是一家人,一家人需要把每一毛錢的去向都給你交代清楚嗎?”
傅予寒低著頭,在口袋里攥緊了拳頭。
“以前沒跟你說過,我給你存了五萬塊錢,準備給你上大學用的。”何燕說,“你以前成績不錯,現在雖然差了點,我也總覺得你還能再回來。越好的大學學費越便宜,我算算五萬塊夠上個二本的,應該夠了。”
她頓了頓,“學美術這種事我是不會同意的,你成績差一點,就去努力,把掉下去的分數補回來。知識點有不懂的就去問老師,而不是自甘墮落,說要去學什麼美術。”
“這不是自甘墮落——”傅予寒皺眉想要反駁。
“在我看來就是。”何燕認真地說,“你知道哪些人才會高三跑去學美術嗎?都是那些成績不好又不用功,實在補不上來的人。媽媽覺得你不是這樣的孩子。”
傅予寒一口咬住了嘴里的軟肉。
“如果你實在想學,去找你爸資助你也可以。”何燕又說,“去跟你爸過,媽就管不著你了。”
她轉過身,“我得去醫院給曉璐配藥,你早點回家。無論發生什麼事,不要夜不歸宿,現在社會上不安全,別覺得自己是個男生就遇不到什麼事情。
”
她說完便揚長而去。
傅予寒一直站在那里沒動。
他這張臉在三中幾乎無人不識,站在校門口回頭率奇高。傅予寒發了會兒呆,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快要被人圍觀了,連忙想退進學校內,換個隱蔽的地方想事情。
“終于舍得動了?”
斜前方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傅予寒抬頭一看,聞煜不知道那里站了多久。
傅予寒看了他一眼,說話時嗓子有點啞:“你什麼時候站在那里的?”
“差不多從你剛出學校那會兒。”聞煜想了想。
“那你都聽見了?”
“嗯。”
聞煜插著兜,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湊近他的臉看了看,“我怎麼感覺你快哭了?”
“沒有。”
“鼻子都不通了,還說沒有呢。”聞煜笑了笑。
傅予寒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但是眼淚掉不下來,你放心。”
聞煜笑了一會兒,反手把他往外拉:“換個地方說話吧。”
傅予寒不知道聞煜要帶自己去哪里,好在他這會兒確實需要一個休息的空間,無論哪里都好,因此也沒深究,跟著聞煜走了過去。
聞煜沒有走很遠,他把傅予寒帶到了自己家的小區里。
小區不大,但綠化很好,安保設施也很齊全。白天小區內的道路上幾乎沒有來往行人,很安靜。聞煜找了個長椅坐下來,拍拍身邊的空位。
“坐。”
傅予寒垂著頭坐下來。
南方的夏末秋初,空氣該是燥熱的,但今天吹過來的風有些涼。
傅予寒看著地上被卷過來的干枯梧桐葉,忽然問:“是不是要來臺風了。”
“好像有。”
聞煜兩腿伸直,手放在衣兜里,大大咧咧地癱在長椅上,腦袋仰望著頭頂夾著稀碎夕陽余暉的樹葉,似是隨意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這幾天上學要帶傘。”
“我會注意的,謝謝。”聞煜說著,稍稍偏頭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真的很難過就哭吧,我可以大發慈悲地當做沒看見。”
傅予寒有點無奈:“都說了我沒想哭,再說誰要在你面前哭啊?”
“你這個人就很沒意思。”聞煜說,“在我們倆任何一個人追到楊帆之前,我們都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嘛。”
“謝了,我只是討……”傅予寒頓了頓,換了個詞,“不想輸給你。”
“好勝心太強是病。”聞煜像是不太在意。
傅予寒垂下眼。
梧桐葉一旦落地,就會因為失去水分而蜷縮起來,用腳輕輕一踩,會發出脆響。傅予寒曾經見過他們班幾個女生因為壓力太大又沒有什麼課余活動,而跑到主干道上去踩梧桐葉玩。
他以前覺得這個活動很無聊,但今天鬼使神差地他也踩了一腳。
咔——
或許是聲音給了他靈感,某種情緒來得很突然。
“誒,聞煜。”他開口喊了一聲。
“嗯?”聞煜偏了偏頭。
“你會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就是……”傅予寒整理著思路和措辭,“他們分開了,分別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雖說周向言不是我爸生的吧,但是……”他咬著唇,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我還是會覺得……他們不需要我了。”
聞煜看了他一會兒。
傅予寒垂著頭,而聞煜是微微后仰的,他這樣看過去剛好能看到對方因為瘦削而骨骼分明的后頸。
很漂亮。
聞煜一直沒和誰說過,他喜歡一切漂亮的東西。
比如楊帆,再比如……這一截脖頸。
他決定給這一秒的養眼一點獎勵。
于是聞煜開口安慰:“我跟你正好相反,一般是我不需要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