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煜跟著鉆了上來,關上車門。
車內開著空調,比室外涼爽,傅予寒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他扭頭看了眼聞煜:“喂。”
聞煜給了他一個眼神。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
“沒事,”聞煜把頭轉向了窗外,右手肘撐在車門上,支著下巴,“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他左手擱在腿上,傅予寒低頭一看,發現他還攥著那個壞掉的模型和一堆碎片。
這堆東西并不好拿,傅予寒猶豫道:“這個要不先放我包里?”
“不,”聞煜沒回頭,“給我了就是我的。”
上了車,他好像突然變得不愛說話,傅予寒雖然謝他收留他,卻也不想無限制地熱臉貼冷屁股,撇了撇嘴收回視線。
一路無話。
中途楊帆撥了個電話回來問傅予寒有什麼事,傅予寒想了想,只說自己已經解決了。
如果跟他說借宿,就得解釋不回家的原因,那樣話就變長了……再說聞煜還在旁邊。即便那個人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好歹有耳朵。
傅予寒不太想把家里的破事再給誰講一遍。
他三姨家離三中有點距離,車到小區門口停下時,傅予寒忽然想起件奇怪的小事。
他逛到的那條小路外面有一條種滿了梧桐和銀杏的大路,那條路以街邊酒吧眾多聞名全市。剛開始傅予寒下意識地以為聞煜是跟人去酒吧了,但……雖說他沒去過酒吧,卻也知道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哪家酒吧是傍晚開門八九點就趕客的。
行程有點神秘。
“看我干什麼?”聞煜突然回過頭。
“……沒事。”傅予寒別開視線,“你家哪幢?”
“在里面。”
晚上十點過,小區里很安靜,聞煜將他引向深處,走進某間單元樓。
“你吃晚飯了麼?”走進電梯,聞煜冷不丁開口問。
傅予寒掀起眼皮:“吃了。”雖然只有兩個餡餅。
“我沒吃。”聞煜皺眉揉了下肚子,“一會兒陪我吃個飯吧。”
“……啊?”
這大晚上的吃什麼,外賣燒烤嗎?
很快傅予寒就發現自己誤解了,因為進門后,聞煜從冰箱里找出了一堆冷掉的飯菜分次塞進了微波爐。
那些菜看著沒人動過,像是有人特意做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喝過酒興致會高,聞煜熱飯的時候居然有心情給傅予寒解釋了一下:“每天晚上阿姨會來給我做飯,如果我像今天這樣不在,她做好了會放進冰箱里。”
“……親阿姨?”
“保姆。”
“哦,難怪。”傅予寒松了神色,“我就說你怎麼還被阿姨揍。”
聞煜低頭笑了幾聲:“因為付過錢啊。”
“少爺。”傅予寒把頭靠在廚房旁邊的墻上,一臉吊兒郎當。
聞煜從善如流:“誒。”
“……”
傅予寒確定他是喝多了。
微波爐熱飯很快,傅予寒不愛閑著,主動幫他把菜盤端到客廳里去。
雖然是一個人住,這間屋子居然還挺大,客廳連著兩間房間,一間開著,一間緊閉。
等菜都擺好,聞煜把那個壞掉的解體匠機RX-13拿了起來,走向那間緊閉的屋子:“你先吃吧。”
傅予寒意外地看見他摸出了一把鑰匙才把房間打開。
不僅在家還鎖房間門,甚至他走進去的時候還把門縫開得很小,像是不打算給傅予寒看里面有什麼。
傅予寒……傅予寒并不想看。
桌上的飯菜比聞煜的秘密誘人,對他而言。
聞煜過了一會兒才回來,走到傅予寒對面端正地坐下。
傅予寒沒回頭,但是聽見他出門的時候重新鎖上了那間屋子,RX-13沒了,大概是留在了里面。
模型收藏室?
算了,和他無關。
“你這阿姨請得還挺厲害。”傅予寒舀起一勺子豆腐,先放在眼底下看了看,“刀工能趕得上店里的廚子了。”
“是麼。”聞煜悶頭吃飯,“我沒注意過。”
“嘖,”傅予寒搖搖頭,“那你可真是暴殄天物……反正比以前我家那——”
話音戛然而止,聞煜抬眼:“什麼?”
“沒什麼。”傅予寒說。
舊事重提沒意思,反正他現在也吃不到那個阿姨做的飯菜了。
兩人面對面吃著飯,桌上一時無言。那兩個餡餅解救了傅予寒,這會兒他吃不太下,沒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直到這時,他才有空觀察聞煜的動作——脊背筆挺,左手捧碗,右手機械重復動作,筷子落到碗里時絕對不會發出一點聲響。
非常端正,端正得不像個正常人。
就好像聞煜身上被人牽了無形的線,在進行某種神秘的表演一樣。
傅予寒撐著頭,無意中看見了他背后窗外的月亮。
臨近中秋了,月亮很圓也很亮。說不出這幅畫面從那一點上觸動了他,他鬼使神差地開了口:“你這樣吃飯不累麼?”
聞煜一愣,又垂下眼:“習慣了。”
“以前好像問過你差不多的問題。”傅予寒撐著腦袋,“‘這樣端著不累麼’,你也跟我說還好。”
“因為是真不累。”聞煜說,“你覺得走路累麼?可是沒有人一開始就會走路。”
一個動作重復成千上百次,成為習慣,就不會累。
傅予寒聽得懂他的意思:“但就是這樣才會覺得你累啊,我看你都累。
”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你特別有意思。”聞煜抬頭沖他笑笑,“自己都淪落到坐在路邊發呆了,居然還有心思同情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