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傅予寒和楊帆三歲就認識,到現在差不多十五年,什麼人會為了一段沒有結果的暗戀年年耗費三個月的心思準備生日禮物?
——傻子。
跟傻子玩心計,未免太大材小用,反正這個人的狀態坦誠得像白紙,并不難猜。
比如說,連續兩天聞煜到校,發現傅予寒都清醒著,上課沒睡覺,也沒隨便逃課;再找幾個課代表一問,作業都交了,聞煜就猜到是他妹妹出了院。
再比如,這兩天周文康一強調家長會的事情,傅予寒就會變得很低氣壓,聞煜就猜到他還沒解決這件事。
然而更具體的就真猜不到了,信息量太少。
聞煜想了兩天,給楊帆發了信息過去,旁敲側擊地打聽,只可惜往常一根筋的楊帆在這件事上格外守口如瓶,只好作罷。
反正……反正他也只有一點點好奇而已,犯不著興師動眾地尋找答案。
一點點而已。
周五放學后,家長陸續到齊,學生也得一起留下。聞煜到校門口接阿姨的時候注意了下,傅予寒雖然下了樓,卻沒往校門邊走。
就好像他知道不會有人來似的。
甚至連他自己都蹺掉了家長會,周文康在上面滔滔不絕的時候,聞煜連椅子都不需要多搬,直接坐在了傅予寒的空位上。
老生常談的話,聞煜聽過很多,雖說一個標準的“好學生”一定會在家長會上端端正正地坐好聆聽教誨,思緒卻是亂飛的。
傅予寒的桌面和他的不一樣,課本和教輔幾乎全疊在桌面上,像個水泄不通的防御工事,抽屜里滿滿當當全是紙,一開始,聞煜以為那里面全是平時累積下來沒做完的試卷,沒想到他隨手一抽,竟然抽出了一本畫冊。
看封皮,是當日在空樓“約架”時傅予寒在用的那本,聞煜喜歡逗人,卻并不想隨意侵犯他的隱私,便把畫冊塞了回去,抽出畫冊底下的第二本。
那是一本活頁。
打開之前,聞煜還以為會是課堂筆記,當時還在想,傅予寒上課隨意成這樣,居然也會做筆記,誰料打開一看,那些空白的活頁紙上線條清晰,竟然也都是畫。
一個少年趴在課桌上沉睡,陽光正好,照亮他毛絨絨的頭。
一個少年坐在公園長椅上看書,一只貓趴在他腿上。
一個少年坐在秋千上,秋千椅飛得很高,他笑容燦爛,身后站著另一個少年在推。
……
翻了三頁,聞煜驟然合上活頁本。
他的動作稍微大了點,假裝認真在聽的阿姨回頭看了他一眼,小聲問:“怎麼了?”
“沒什麼。”聞煜搖搖頭,把活頁原樣塞了回去。
他有點懵,而且他很少這麼懵。
原來這本才是真正的隱私,聞煜想。
那些畫上全是楊帆的臉,而且……
第一幅課堂睡覺的畫上,描繪的并不是一中的教室,而是三中的,所以也許……這些畫甚至不是寫生,而是傅予寒在長久的暗戀里,臆想出來的畫面。
“阿姨,”聞煜輕聲問,“你見過傻子麼?”
“干嘛?”阿姨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湊近他,生怕話音被其他家長聽見,“你又要批判那些沒考好的同學啦?我早跟你說這樣不好,可能你學習上有天賦,人家在其他地方有天賦呢?你不要看不起人家。”
“可是,”他低聲說,“我們班的最后一名真的有點傻。”
四周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他的臉在幻燈片的光影里有些模糊,不知在想什麼。
高三第一場家長會更像是查漏補缺大會,直到結束還有許多家長圍著周文康問東問西。
聞煜以731分傲視群雄,屁事沒有,一結束就可以離開了,反正來的人也不是真的家長,做飯阿姨沒必要更沒資格替他去和班主任溝通情況。
離開教室前,聞煜回頭掃視一圈,負責鎖門的某人還是沒回來。
“小煜,不走啊?”阿姨回頭問。
“走的。”聞煜說,“你先回去吧,我在學校里逛逛。”
“那你晚飯呢?”
“不回去吃了,一會兒我在外面買點,你早點下班吧。”
“好的,那你早點回家,注意安全。”
“嗯。”
周五放學早,即使家長會都結束了,太陽仍未落山。
整個校園沐浴在金色中,一片寧靜祥和。
迎著落日,聞煜摸出手機,給楊帆撥了個電話過去。
“喂,放學了吧?”
“放沒放學你不知道嗎?”楊帆笑著問,“啥事兒啊?今天怎麼有空打電話了。”
“我剛想起來一件事想問問你。”
“你說。”
“你跟你女神進展如何?表白了沒?”
“……”楊帆無語道,“你特地打過來就想問這個?”
“哦,剛剛語文老師講抒情文寫法,說到情感表達。”聞煜隨便找了個借口,“我在想暗戀是個什麼感覺。”
“苦啊,酸酸甜甜匯成一個苦字,這苦還是自己找的。”電話那頭,楊帆嘖嘖兩聲,像是嫌棄又像是甜蜜,“每天看著她,想她好不好,想她會不會喜歡我,希望人家能接受我,又害怕表白被秒拒。”
“那如果有一個人……”
高一高二放學有一會兒了,三中操場是社區開放場地,放學一小時后就允許社會人員進來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