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指南》第7章

  后來有一回,梁崇的母親康敏敏看見了,問起時覺得不對勁,帶寧亦惟去自家開的醫院做了檢查,知道了寧亦惟是遺傳性的凝血功能障礙,便讓醫生開了單子拿給學校,才讓寧亦惟免受遍體鱗傷之苦。

  寧亦惟的父母都是初中畢業,十幾歲從山城出來打工,由老鄉會介紹認識,戀愛結婚,在D市扎下了根。

  和人合開超市之前,寧亦惟的爸爸寧強在一家機械廠的流水線上做工人領班,媽媽陸佳琴則在梁崇家當住家保姆,負責簡單的家政和雜務。陸佳琴做事勤勤懇懇、為人老實本分,給康敏敏做了兩年保姆,每個月只休四天假,寧亦惟和寧強都沒見過梁家人的面。

  寧亦惟和別的小孩不大一樣,他討厭出門玩鬧,也不喜歡自己的同學,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學習。他八歲進了郊區一家民工子弟學校,成績太好連跳了兩級,又因為競賽成績突出,被市重點小學的校長討了過去。

  而他第一次去梁崇家,便是在四年級結束,即將去新學校就讀的那個暑假。

  當時寧強的突然被分配到北方一個新的分工廠去,帶半個月的新工培訓班。雖說寧亦惟的自理能力不錯,畢竟才十歲,陸佳琴不可能放心讓他一個人在家,只好向康敏敏說了家里情況,希望老公不在的這十幾天,東家能通融一下,讓她每天晚上回家照顧兒子。

  康敏敏聽陸佳琴說完,當即提議讓寧亦惟直接住到家里空客房中,既不會讓寧亦惟白天吃飯沒找落,又省卻了陸佳琴每天跨半個城區通勤的麻煩。

  陸佳琴覺得不好意思,百般推辭,但康敏敏一再堅持,最終還是派司機去把寧亦惟接了過來。

  寧亦惟被司機領進梁崇家里時,梁崇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新聞。他對寧亦惟說的頭一句話是“你好,我是梁崇”。

  如今再想起來,寧亦惟發現梁崇這人非常表里不一。

  起初那麼友善挺禮貌的,有教養又不顯得高高在上,對寧亦惟很客氣,后來不知哪天起,好像是一夕之間,梁崇就變得不善良了。

  倒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藥的那一種不善良。寧亦惟抓著紙巾,有些不確定地想,只是不再那麼完美無缺罷了。

  從十歲到十九歲,寧亦惟和梁崇參與了彼此許多生活。寧亦惟看過梁崇演講,看過梁崇打架,看梁崇待在病房外和他媽媽坐在一起,守著急救病房里的父親。寧亦惟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或多或少與梁崇相關。

  梁崇絕不像看上去一樣,活得那麼輕松。梁崇的辛苦是難以被分擔的辛苦,而寧亦惟同樣也有自己的秘密與困擾。

  寧亦惟認為,比起人前太過完美的梁崇,還是在寧亦惟面前的梁崇更健康一些,哪怕陰晴不定,勝在簡單真實。

  兩人生活都不容易,因此寧亦惟寬宏大量,不會跟梁崇計較太多。

  寧亦惟耳后微微有些癢,他正在專注地走神,下意識地摸了一把,濕滑溫熱的液體猝不及防沾了一手。他僵了一下,顧不上起床氣不起床氣了,坐起來叫梁崇名字。

  梁崇幾乎在寧亦惟發出聲音的下一秒鐘就醒了,他迅速開了燈,走到寧亦惟身旁,俯身問寧亦惟:“怎麼了?”梁崇的聲音帶著沒睡醒的嘶啞。

他把領帶摘了,襯衫皺皺的,解了兩顆扣子,袖口挽起來,小臂上青筋凸起著,不像平時一樣體面。

  寧亦惟看著梁崇,攤開手,在暖色的燈光下,手掌上一片顏色不勻的紅。

  “我翻了個身,”寧亦惟對梁崇說,“就出血了。”

  梁崇怔了一下,抬手按了護士鈴,又去拿了濕巾給寧亦惟擦手。

  濕巾磨擦著染了血的手心,寧亦惟感到梁崇下手有點重,看著梁崇低垂著的頭,想了一想,猜測梁崇大概是在擔心,便安慰梁崇道:“我輸過兩百毫升血了,現在流得不多,不會對身體造成很大影響。”

  說完寧亦惟發現梁崇臉更黑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還是起床氣。

  護士推門進來,看見寧亦惟血痕道道的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她去推了護理車進來,讓寧亦惟躺著給他按壓止血。傷口裂開得不多,過了一會兒,血漸漸止住了,護士就出去了。

  梁崇站在墻邊,低頭看著寧亦惟,說:“繼續睡吧。”

  說罷便要關燈,寧亦惟趕緊叫住了他:“等等。”

  梁崇收回手,靜靜看著寧亦惟,等寧亦惟說話。

  其實寧亦惟沒什麼事,只是覺得梁崇今天特別不對勁,狀態不好,寧亦惟想讓梁崇正常點,才沒話找話說:“我睡不著,做噩夢了。”

  “夢到什麼?”梁崇從墻邊拉了個扶手椅,坐在了寧亦惟的病床邊,問他,“你要不要喝水?”

  “不要,”寧亦惟腦筋動得飛快,他認為現在是個算賬的好時機,便轉轉眼睛,說,“我夢到你昨天來我們學校接了一個我很討厭的人,幫他拎書包開車門,特別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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