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應小瓊說:“我現在向后肘擊,能讓你內臟出血。”
“哪個內臟?”鄭宴東商量道,“肝或胃吧,腎對一個男人很重要。”
應小瓊繃緊了手臂肌肉,手腕浮現纖細交錯的青筋,咔噠,鄭宴東握著他擰開了門,松手時從他的脈搏處撫過。
鄭宴東與他擦肩離開,門關上之前,放下一句:“什麼時候你跟我相處,不再因為我是梁承的哥們兒就好了。”
墻壁隔音一般,應小瓊聽腳步漸遠花費了許久,他回客廳一屁股跌沙發上,對著空掉的面碗,像一口咸湯沒咽下去,堵得慌,也渴得慌。
他拽出抽屜,那半條煙明明白白露著,旁邊的常用藥被翻過,一盒創可貼從最里面轉移到顯眼的位置。
背面的字跡有點褪色了,但依然欠揍:火玫瑰,別生我氣。
應小瓊罵了句臟,把抽屜重重地楔了回去。
那晚之后,應小瓊邁向了事業的新里程,開酒吧。
他早在梵諦街相中了鋪面,去年“偉哥案”鬧得滿城風雨,整條酒吧街停業整頓,元氣大傷,最近才恢復了紅火。
他本來有意拉梁承合伙,如今卻猶豫了。當初梁承和鄭宴東一起開花店,開到倒閉,萬一梁承這次再拉來鄭宴東入股怎麼辦?
他不想見到鄭宴東,起碼暫時不想。
通電話也不行。
應小瓊不愛琢磨事兒,頭一回深謀遠慮,后來他決定施行迂回戰術,不找梁承了,找喬苑林。反正一個被窩睡覺的,沒區別。
而喬苑林自從有了老父親給的存款,膽子更大了,腰桿更直了,也意識到記者漲工資確實慢了點。
應小瓊拉到喬大記者的投資,聯系密切了,情感粘度升高了,喬苑林像第一次買股票的股民,每天都問,應哥怎麼樣了,應哥辛苦了,應哥我好期待啊!
搞得應小瓊也忍不住背地里沖梁承吐槽:他怎麼那麼能撒嬌?
都是喊哥,感覺挺不一樣的。梁承一向冷淡,銀行的叫號機都比他感情充沛。喬苑林叫得特別親,像親弟弟。老四呢,熱乎,仿佛發出兩肋插刀的邀請。
應小瓊坐在扒了墻皮的酒吧里,嫌空氣指數不夠爛似的,面對斷壁殘垣吞云吐霧。
繞了一圈想到鄭宴東,那個人叫他哥的時候,是真心的,也是狡黠的,偶爾露出馬腳叫一聲“小瓊”。
最后一口煙忘了吐,飄進氣管,應小瓊咳得眼鼻赤紅,他隨手抹了一把,勁兒挺大,眼淚下來了,把他嚇了一跳。
他奪門而出,在道牙子上沖裝修隊發泄。
應小瓊擅長逮人,這輩子沒躲過誰,可躲起來不帶心軟的,自家飯店愣是一個月沒登門。
他不知道鄭宴東去沒去過,可能去了,找他?三番五次找不到,也就不去了吧。
在酒吧盯裝修太耗神,禮拜天應小瓊窩在家里睡覺,下午出門,單元門口的住戶信箱里塞著一紙信封。
他拿出來一看,跟“火玫瑰”一樣的字跡,寫著“應小瓊收”。
鄭宴東出差了,寄來三張城市景點的明信片,有地標建筑和青山綠水,背面寫道:景致不錯,下次旅游來這兒吧。
應小瓊本來要去外面的小飯館填五臟廟,他裝好信封,改去了海鮮匯。待到夜深打烊,他獨自坐在前臺吃了一碗面。
吃飽,他給鄭宴東發了條消息——你做好攻略再說。
深秋近冬,大排檔的生意進入淡季,但吉祥路的夜市依舊熱火朝天。
應小瓊有陣子沒來,來了就抄一把塑料椅子一坐,吆喝買賣,嗓子喊累了開一瓶杏仁露,有時候喝的比賣的還多,無所謂,這里是他最放松的快樂老家。
十點多的夜市燈影追逐,喝嗨了吹牛的,砍價吵起來的,貧窮小情侶伙著一塊紅豆餅打情罵俏的,簡直沒人閑著。
應小瓊卻閉了嘴巴,撐著頭欣賞流光的眾生百態,不遠的樹下,國慶節纏在枝杈上的彩燈還沒摘,將人手里的咖啡照成加了彩虹糖的效果。
“大晚上喝咖啡,毛病。”應小瓊微嗤,那玩意兒苦,他討厭得很。
他還記得當年給梁承踐行,鄭宴東拎著半打星巴克過來,他當時驚了,怎麼梁承還有這麼不合適的哥們兒?
握著咖啡的男人猶立樹下,應小瓊定了定神,看清楚對方的臉。
鄭宴東這才徐徐走近,在大排檔三米之外停下,橫亙于之間的人潮來往不斷,他飲一口咖啡,忘記了當年買星巴克被鄙視過。
他的記憶里,那天初次見面的應小瓊綠衫金鏈,晃了他的眼睛。
后來梁承走了,喬苑林畢業離開平海,鄭宴東和應小瓊相識的紐帶瓦解,他們根本來不及相熟。
可是在那些年,鄭宴東其實來過許多次,他覺得東西好吃,不過老板跟自己應該處不成朋友。
而作為一個男人,他出于本能欣賞老板的美貌,還是那句話,人總有沒出息的時候。
鄭宴東暗暗做了一些事,有人醉酒找茬,應小瓊抄家伙之前他先報了警。夜半降溫,應小瓊感冒發燒,他在桌上放過一盒藥。
應小瓊不過生日,不懂要許完愿吹蠟燭,鄭宴東在餐巾紙留言“祝你歲歲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