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了賀婕,而祖孫都明白,那個健康的孩子則彌補了林成碧的遺憾。
喬苑林深呼吸了一下,說:“姥姥,你不是想搬回平海嗎?”
“是啊。”王芮之說,“我的老朋友都在平海,可你媽不同意,說我歲數大了她不放心。”
喬苑林道:“我可以照顧你啊,那你想我了怎麼辦?”
王芮之從床底拉出一只箱子,將相框放回去。箱子中有姥爺的遺物和旗袍店剩下的零碎玩意兒,還有幾本相冊。
她拿出一本,說:“我想你的時候就翻你照片。”
梁承修好縫紉機走進來,剛洗過的手很冰,喬苑林自然地握住貼在臉上。
三人圍成一圈,王芮之翻開相冊的硬殼子,第一頁是喬苑林的出生照,生下來就亮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絕對是全產房最漂亮的娃娃。
后來他滿月、一周歲,雖然瘦弱但臉頰肉嘟嘟的,特別像牛奶湯圓。再大一點,背帶褲小襯衣,怕冷戴著各色毛線帽,斜跨一只粗過胳膊的卡通水壺。
喬苑林五歲住院穿病號服的,貼著退燒貼淚眼婆娑的,和姥爺玩放大鏡的,被年輕的喬文淵抱著卻一臉不高興,坐在地上拆林成碧的相機……從孩童到少年,偶然翻到十三歲的照片,初見的模樣頓時涌入梁承的腦海。
王芮之慷慨道:“小梁,中意哪張,拿走。”
梁承說:“這一本都給我吧。”
王芮之笑:“你倒不客氣,搶劫我呢。”
后面還有七八頁,喬苑林一下翻過去,不是他了,是林成碧年輕時的照片。
他指給梁承看,介紹說:“這就是我媽。”
照片拍攝于近三十年前,是林成碧大學畢業前與二三同窗的合照,青春伶俐,旁邊的男生倒是面目斯文。
喬苑林記得看過這張照片,問:“這是我媽的大學同學嗎?”
“是她念法律時的同學。”王芮之戳著上面的人頭,“都是尖子生,你媽那性格,成績差的她瞧不上眼。”
喬苑林有點印象,說:“旁邊這人貌似全系第一,小時候聽她夸過。”
“嗯,好像是。”王芮之也聽過,“叫什麼來著……”
梁承盯著那個人,面色晦暗,低垂的雙眸漫上一股壓抑的戾氣。
他伸出手,意圖翻過這一頁。
恰巧王芮之記起來,說:“姓趙,叫趙建喆。”
第84章
回平海的車票是傍晚的, 王芮之送喬苑林和梁承到小區門口,有些舍不得他們這麼快離開。
梁承說:“姥姥,下次休假再來看你。”
“你們工作忙, 一定要注意休息, 想吃什麼提前告訴我。”王芮之勉強到梁承的肩頭, 便拍拍他的臂膀,“代我向你媽媽問好。”
一輛出租車停下, 喬苑林被車燈晃得眨了幾下眼睛,他張手與王芮之擁抱,說:“姥, 我走了。”
王芮之小聲問:“真不要見見你媽?”
喬苑林搖搖頭, 略顯僵硬的笑容籠罩在一片晚霞里, 被渲染得自然了些, 他低聲道:“姥姥,暫時別把我們的事情風跟我媽講。”
王芮之順著他的意思,說:“我明白, 等你們準備好自己看著辦。”
梁承和喬苑林坐進后車廂,出租車很快徹底駛離了這條街。喬苑林盯著副駕的椅背,些許木然, 那張合影殘留在腦海揮之不去。
怪不得賀婕講述一切的時候,他覺得趙建喆這個名字耳熟, 原來他老早就聽過, 并且是從林成碧的口中。
林成碧和趙建喆是大學同學,曾經關系很好,至少她表達過對趙建喆的欣賞。
那林成碧是否了解趙建喆的本性,當年知不知道趙建喆的死因,又會不會聽說過梁承的存在?
無章的疑問環縛著喬苑林, 在念及“梁承”時按下暫停,他挪動了一下,去碰梁承的手,霎那被回握住。
對于今天這個毫無防備的插曲,梁承一個字都沒說,沉疴或是逆鱗,總之喬苑林縱有千般思緒,也不會在對方面前提起那個罪人的名字。
他摩挲梁承的指甲,叫:“哥?”
梁承:“嗯。”
喬苑林問:“紅包里具體有多少,數了嗎?”
梁承說:“改天去銀行,抽空一起存個折子。”
喬苑林道:“不花啊?”
梁承怕司機師傅聽見,靠近一些用氣音說:“結婚的敬茶禮,算是第一筆婚后共同財產,存起來紀念。”
“噢。”喬苑林仰頭與梁承廝磨耳鬢,比起怕人聽見更像在使美人計,“那第二筆在哪呢,是你的工資卡嗎?”
梁承哼笑著罵一聲財迷,天逐漸黑了,窗上映著他的面目和消失在地平線的最后一道光。
他扣緊喬苑林的十指,把今天的波瀾捏碎,就這樣吧,永遠不要提,一個死人不可以打擾他的生活。
乘坐高鐵返回平海,喬苑林滿打滿算走了一周,一踏上月臺猛吸了兩口潮濕的冷風。
出站口人頭攢動,賀婕挽著喬文淵前立在人群第一排,老遠就朝他們揮手。放在父子鬧掰的前幾年,喬苑林絕不敢想象這一幕。
回家的路上喬文淵開車,賀婕微偏著頭噓寒問暖:“累壞了吧,休息幾天啊?”
“三天。”喬苑林不想藏掖,直言道,“其實我們不是從北京回來的,今天去探望我姥姥了。
”
喬文淵雖然是前女婿,但是個注重孝道的傳統爹,說:“嗯,你姥姥歲數大了,你沒事就去陪陪她,反正坐高鐵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