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掀起茶杯蓋子,拔高了音量說:“親生父母對我而言,就像杯底的茶葉沫子,瞧著心煩,喝到嘴里會吐,就一個辦法,潑出去蒸發了才清靜!”
說完,他抓起平安結離開。
段思存崩潰地伏在桌上,梁小安追了兩步跌倒在地,她不切實際地挽留:“梁承,你……你姥姥陪我一起回來的,她想見見你。”
“哪門子姥姥?”梁承最后道,“給我煎過雞蛋還是煮過湯圓?”
打開門走出包廂,曾經的渴望、好奇和怨恨都丟在背后,梁承如尋常食客離席透風,垂著的拳頭卻捏得骨節發白。
拐角一轉身,應小玉立在那兒,輕聲問:“要走了嗎?”
梁承“嗯”一聲。
應小玉跟人打交道眼色厲害,什麼都沒打聽,只說:“茶水姐請了,改天再來好好吃一頓。”
梁承往外走,到必經的中廳,老四叉著腰晃蕩出現,“嗨。”
“嗨什麼嗨。”
“沒啥,隨便嗨嗨。”老四摸了摸他的大衣料子,“這就走啊,路上慢點。”
梁承穿過大堂,吧臺里應小瓊和鄭宴東中斷談話,朝他望過來。拳頭慢慢松動,他停下說:“我沒事。”
“誰說你有事了。”應小瓊避開梁承微紅的眼角,拎出一份打包好的外賣,“怎麼不點菜啊,是不是砸我們海鮮匯的場子。”
梁承接過:“謝了。”
鄭宴東說:“謝我,本會員付的賬。”
梁承走出海鮮匯的大門,寒風撲面,夜色濃黑,街邊昏黃的路燈下,喬苑林靜靜地站在那兒。
他徹底松開了拳頭,走過去單手討到擁抱。
“什麼時候來的?”
“跟蹤。”
“嗬,重操舊業。”梁承松開手,緊繃的面孔牽起一絲笑意,“怕我會受氣麼?”
喬苑林纏著兩條圍巾,摘下一條搭在梁承的頸后,回答:“覺得你會需要我,希望沒有自作多情。
”
余溫足夠暖和,梁承包裹住喬苑林凍僵的手,啄了一下,說:“我們回家吧。”
門口擠著那幾個瞧熱鬧的熟人,不知道哪位吹了一聲口哨。
梁承目不斜視:“別理他們,越理越來勁。”
喬苑林忍不住,轉過頭,既是回應,也仿佛是對梁承過去一切的告別,喊道——
“拜拜,我把他領走了!”
第78章
梁承洗漱完回到臥室, 喬苑林拱在床上還沒起,他發覺這家伙近幾天消極怠工,便殘忍地掀了被子。
喬苑林其實醒了, 壓在枕頭上悶吼:“你要凍死我啊。”
梁承撈起衣服坐到床邊, 扭著喬苑林一條細胳膊拽起來, 套上毛衣,說:“年底過完生日就二十五了, 能不能懂點事?”
這口吻忒爹了,喬苑林一哆嗦,當即決定:“今年起, 我改成八月五號過生日。”
梁承瞅著他因靜電飛起的煩惱絲, 拿起牛仔褲, 另一只手探入被窩。
喬苑林驚叫:“別掐那兒!”
“那自己穿褲子。”梁承嘆著氣命令, 去斂床頭柜上的一疊資料,“熬夜整理,不是急著交麼, 現在又磨蹭。”
喬苑林無病呻吟,像期盼生一場小病來休息兩天的中學生,努力找癥狀, 說:“腰挺疼的,要不我——”
梁承打斷他:“昨晚我沒弄你, 別碰瓷。”
“……”喬苑林不服氣道, “我腰疼必須靠你嗎?我案牘勞形,自己累得腰椎間盤突出不行嗎?”
梁承很難不樂,問:“那請個病假?”
正中喬苑林下懷:“你能給我開病假單麼?”
梁承極有職業操守地甩下一句“不能”,把被子收走曬陽臺上,惹得喬大記者一早晨沒再搭理他。
到了若潭醫院, 一樓大廳人來人往,梁承習慣性環顧一周,瞥見掛號處扶著腰排隊的大爺,還有點想笑。
不過他清楚,喬苑林反常地抵觸上班,八成是因為梁小安的采訪。
電視臺和領導哪管那麼多,就知道喬苑林不僅沒完成任務,還不識好歹地拒絕了大科學家。
進辦公室換了衣服,梁承打開電腦,逐一確認了院內系統通知,撕下便簽按輕重緩急列下今天的活兒。
仙人掌死后他沒再養,換成一盆患者送的不知名小花,挺香的,每次停留三分鐘以上都熏得他皺眉。
馮醫生風風火火地進來,嘴里抱怨著:“服了,有些患者可真莽啊,什麼都不當回事。”
小胡醫生問:“誰又不聽話惹我馮姐了?”
“就上禮拜剛出院那個,姓張,開裝修工作室的。”馮醫生吐槽,“這不追蹤回訪麼,好家伙,帶一幫員工旅游登華山去了。”
小胡醫生:“牛,看來搞裝修蠻賺錢,人都飄啦。”
馮醫生道:“可別累著他,愁死我了。”
梁承不愛搭話閑聊,但一字不差地聽著,他若有所思,移動鼠標點開幾個月前的診斷記錄。
助理醫生敲開門,說:“梁老師,手術中心那邊準備好了。”
梁承應了一聲,恰好瀏覽到要找的就診記錄,臨走多看了一眼,他默記下來。
手術中心今天有點忙,一排手術室都沒空著。梁承的患者是二尖瓣反流,要做經皮“緣對緣”瓣葉成形術。
鞘管經股靜脈入下腔靜脈,從右心房和房間隔進入左心房,梁承手穩心專,在手術臺上的音調比平時低:“給我二尖瓣夾。”
透過彩超和X線透視,他將二尖瓣夾送到左心室腔,再緩慢拉回左心房,順利夾住兩個瓣葉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