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喬苑林脆弱卻鮮活,當真是渾蛋小祖宗,總不讓他好過。
梁承沉陷在真實的綺夢里,無法自拔之際,如同醫生交代術前事項,他用僅存的一點理智如實道:“喬苑林,可能會疼。”
而后在喬苑林晶亮的眼光中,他那麼溫柔地誘哄:“但我已經做不到暫停。”
梁承側躺著,睡夢中有人在拉扯他,睜開眼,是喬苑林正迷迷糊糊地拽他的手指。他會意,兜住肩頭幫喬苑林翻了個身。
已經后半夜,雨停了,五十二樓空寂無聲,梁承盡量耳語,問:“還要什麼?”
喬苑林連動一下都沒力氣,嗓子黏得像吞了二斤湯圓,說:“口渴。”
床頭的水放冷了,梁承下床踢開地毯上的狼藉,去餐廳兌了熱水回來。他托著喬苑林的頸后抬高,喂水時禁不住笑了一聲。
喬苑林掀起眼皮瞅他,睫毛濕漉漉的,曖昧的余韻中透著點好奇,又很困倦,一邊瞅一邊眨了眨。
梁承笑道:“感覺在照顧患者。”
喬苑林喝完水躺下,閉著嘴巴超乎尋常的安靜,梁承側臥對著他,支著頭,另一只手拍打在被子上。
默了會兒,梁承說:“又不吭聲了?”
可喬苑林很害羞。
一整晚都很害羞,他不肯發出聲音,身軀柔軟,性子那麼倔,無論梁承怎麼哄他、叫他。
眼前閃回了許多畫面,穿著校服白襯衫的梁承從天而降般救了他,他們在旗袍店的小樓里,在七中和德心。
遺落在婚禮上的勿忘我最終去哪了?
八月五號是不可以約別人的紀念日,梁承告白是十月,那今天呢,初冬的這個雨夜他往后憶起一定依然臉紅心跳。
他好像哭了,一半是喪失控制的身體反應,另一半是黃粱成真,年少滋生的旖旎念頭在今夜又愛又懼,全部屈服于梁承給的痛與溫柔。
還有一份羞恥,梁承從后折了他一只手,聽鈴鐺搖晃。
他昏迷而眠,咬紅的唇齒在將要暈過去時松開,咕噥著喚梁承的名字。
壁燈一直亮著,梁承盡量不去混淆二十四歲和十六歲的喬苑林。可喬苑林卻不甚清醒,搞混了此刻的梁承,二十歲的救命恩人,抑或拿他當小狗的壞蛋租客。
他又困了,不忘拉高被子遮擋住害臊。
梁承給拽下來,輕吻一下他的額頭。
喬苑林閉上眼,說:“哥,摟著睡。”
下過雨的城市洇成干凈的藍色,早晨,天空里若隱若現地多了道彩虹。
梁承被被鬧鐘吵醒,從床下撿起手機關掉。他沒叫醒喬苑林,等九點多手機再次響起來,來電顯示“鮑主編”。
可能是鮑春山的聲音穿透力太強,喬苑林醒了,在被窩里拱了兩下,睜開眼見梁承一臉無奈地立在窗邊替他挨罵。
“抱歉。”還低聲下氣,梁承說,“他身體不太舒服,要再請一天假。”
鮑春山有所懷疑,不想批準。
梁承道:“他昨天累壞了。”倒是實話,然后拼湊一句挨不著的緣由,“畢竟要見到安德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辦到了。”
鮑春山越聽越覺得扯淡,問:“他累得電話都聽不了?你是哪位?”
梁承回答:“我是他大哥,姓梁。”
鮑春山反應了一會兒,掛了。
梁承心說怎麼這麼大氣性,全然不記得把人家兒子塞垃圾桶那回事,返回床邊,喬苑林嫌冷縮在被子里,臉蛋紅得不正常。
梁承垂手摸他的腦門,很燙,立刻拿了體溫計測試,三十八度五。
昨晚清理得及時又小心,應該是之前沒蓋被子受了涼。梁承給喬苑林喝了退燒藥,再物理降溫,真變成了照顧病患。
下午,喬苑林昏昏沉沉又燒起來,喝的粥也吐了。
梁承拿長款羽絨服裹住他,開車去醫院輸液。入冬連續降溫,感冒發熱的患者絡繹不絕,輸液室里每天都是爆滿狀態。
排隊扎上針,梁承舉著液袋帶喬苑林回心外科,安置在休息室的沙發上。
喬苑林一鬧病就沒了聰明氣,一副漂亮皮囊變得純良老實,像不禁磕碰的花瓶。他特乖馴,因為虛弱,更因為昨天剛精神抖擻地送奶茶,今天就這個熊樣,怕同事們起疑猜測。
小胡醫生中途推開門,扔來一個大蘋果,說:“患者家屬塞的,挺甜,梁哥你給喬記者削了吧。”
馮醫生拿了自己的毛毯和熱水袋,孟主任煞有介事地囑咐年輕人一定要注意身體。萬組長聞訊趕來探望,拎著一盒食堂買的清燉老母雞。
小茶幾上堆滿了,梁承評價道:“真招人喜歡。”
“大家是看你的面子。”喬苑林燒退了一些,有力氣說好聽的,“我好多了,你去忙吧。”
梁承不走:“沒事,調班了。”
喬苑林從小大病小病只去三院,沒他不認識的醫生護士,碰見實習生不熟悉各科室樓層,他還能反過來當導航。
現在可好,有事沒事就來若潭,他樂道:“我不去三院用醫保,在這兒偷偷當你的VIP,這算不算背叛了我的老父親。”
梁承說:“你要是今天去三院,喬叔知道估計要揍我。
”
喬苑林鬼鬼祟祟地靠近,悄聲問:“你指他知道我生病,還是知道我們……”他有些懊悔,最近忘記鋪墊,他鋪墊的速度完全追不上他們發展的速度。